林安道:“师父桃李满天下,的确有不止一个弟子在东宫。且师父言必谨慎,若无七分把握,定不会说与我听。当是真的。”
猎户不吱声了。
林安却道:“你怎的关心起太子了?莫非你与太子相熟?”林安转了转眼珠,缓缓道,“三哥从前在我朝和敕拉一族的交界处服兵役,太子殿下从前虽未曾代驾亲征,但却几次前往交界处探望军士,三哥想来,也与太子见过?”
猎户侧首看了林安一眼,见林安眯眼笑着,跟小狐狸似的,偏偏颊边的酒窝又让他显得乖巧无害。
“自是见过。”猎户顿了顿,还是道,“只没想到,太子,会让女子有孕。”
林安:“……”这几句话的信息量略高呀。莫非,等等,真、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猎户继续道:“那人能忍,三哥不能忍。媳妇儿,切莫负我。”
否则,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甚么事情来。
林安:“……且要看你表现。”
二人对视一眼,猎户目光幽深,小秀才不甘示弱。
直到马儿惊叫一声,猎户才率先收回了目光,拽住了缰绳。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
朝堂上,太子最终还是代替圣驾去收拾倭寇,一直到来年三月,方才凯旋。
太子在军中地位越发稳固。
四月初,太后重病。
太子代陛下在寺中斋戒百日,太后凤体康复,七月中,太子重返宫中,将自己偶然所悟、工匠多番试验而出的“活字印刷术”,以简单易懂的图画形式,印在书中,令人广而发之,告知天下。
几日之中,书价降了三分之一。
而太子殿下在读书人之中,威望更胜。民间因书价降低,对这位储君也越发有了好感。
同月,北方大旱,南方洪涝不断。圣上不顾百官跪地请求,强行下令,令太子亲去南方,安置洪灾和洪灾后的事宜。
朝堂上的事情,林安想管也好,不想管也好,都是管不着的。
他唯一和这件事有关系的,就是那位太子殿下在将活字印刷术公之于众之后,收到了一封太子殿下的亲笔信。
信中,太子直接问林安,剩下的谢礼,是想要五万两银子,还是要一位名士弟子的名分。
林安如何看不懂太子信中的意思?
可是他已然拜了师,正是只有秀才功名的刘夫子。
纵然刘夫子功名不显,名声不显,可是师徒名分早定,刘夫子又曾为林安的前途四下奔波,学问也颇好。若无刘夫子当日奔波,如今的林安,即便是能过得富足,却也要上交大笔的赋税,还要一辈子背上一个“科举舞弊”的名头。
因此林安是不可能再拜他人为师。即便那人比刘夫子名声更加显赫,即便那人会为他带来更多的名利。
林安抬笔,选了前者。
太子殿下说话算数,八月底,就令人给林安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
可惜太子殿下也没余粮,因此只给林安送了三万两的银票,剩下的则是京郊的一处温泉山庄,京中的一处三进宅子,还有林安所在的省份州府的百亩良田、两间铺子和一处五进大宅。
太子殿下还道,三万两银票加上那些,应当差不多足够五万两。当然,如果林安觉得不够,可以告诉他,他给林安写张欠条,等将来他的库房变大了再还。
太子的库房变大,可不就是变成皇帝的库房那么大?
林安:“……”虽然的确是不够,可是,他也不能再要啊。
林安将银票和房契、地契藏了起来,就开始继续读书。
他是正月初六的生辰,如今已是八月初,他已经十五岁半了。
林母是他十三岁那年的夏初去世的。
这也就是说,等到明年的夏初,他十六岁时,就可以出孝了。
而三年一次的大考,正好轮在后年——原本举人试是在春天考,可是不知朝上如何争论,后年的举人试,开始定在秋天。
这也使的林安要在十七岁半时,才能参加举人试。
若得中举,方能参加来年春天的会试和殿试。
而那时候,他已经十八岁,出孝两年。
林安不怕等,也不觉得十八岁是多么大的年纪。
可是,和他前后脚出生的林大丫等不了,他必须在出孝后就尽快把林大丫嫁出去。
林安手上有了银子,倒也不觉得给林大丫置办嫁妆有多难。他并不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他自己。
想到这,饶是林安心再宽敞,也看不下去书了。
他慢慢站起身,看向窗外。
林安家的宅子就建在山脚下,抬头就能看到巍巍高山。
此刻,猎户正在那高山之上。
猎户这一整年,都往山上跑的很勤快。只是和先前不同的是,猎户从前用猎物换来的东西,统统都会交给他,而今年,却没有。
林安知道猎户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并非是猎户不喜欢他了。
而是,在准备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