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是结局那段了,大概是编剧处理得太好了,在看的过程中我竟然感受不到绝望,就好像梦醒了,很心痛,但也很美。这一幕相信会虐很多人很长一段时间吧,已经不需要更多言语了。
……
贺兰霸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身边是好奇地扬着头的泰迪兄,影片中的光影倒映在它光滑如黑色豆豆的小眼睛中,随着温柔如水的背景音乐一闪一闪。
贺兰霸看着坐在餐桌里侧,只穿着一件单薄毛衣的章海,看他悄悄抬起眼,看着冬日的寒风从面馆门外吹进来,刮乱了桑田的头发;
他看着被音乐社团排挤,没法弹琴了却一点也不沮丧的章海,看他在课堂上一会儿旋笔一会儿看表心急地等着下课,铃声一响就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路跑去天台找桑田;
他看着有桑田在身边时就弹巴赫的康塔塔,弹肖邦的夜曲,弹勃拉姆斯的奏鸣曲,桑田离开后就无精打采地轰土耳其进行曲暴躁版,匈牙利舞曲气绝版的章海……
故事的结局不是他希望的,是庞丽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没有办法改变注定的结局,只能选择结束的方式。
在古典音乐圈的一次游艇派对上,彼时已是钢琴界新贵的章海偶遇了身为音乐杂志记者的桑田,这一幕一定牵动了许多观众的心。这时的他们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只能举着酒杯礼貌地点头。在无人的船尾,桑田听见章海呼喊他的名字,按捺不住循声而去,装作失足落水的章海在起伏的海水中孩子气地朝他伸手求救。一身昂贵西服和漂亮造型都在海水中泡了汤的章海,一定让桑田也让屏幕前许许多多的人又想起了曾经那个如小老虎般横冲直撞无所畏惧的少年。
在这场梦的结尾,桑田最后一次牵住了章海的手,放任自己被章海拉入水中。
碧蓝的海水涨满了视野,洁白的泡沫温柔地包裹住两人,阳光在水中闪烁,合着康塔塔宁静隽永的旋律。
在这个没有人看见他们的小小庇护所里,他们像从前那样注视,微笑,拥抱,接吻……一切都像慢镜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似乎再长一点,再长那么一点点,就能到达永恒了。
片尾曲在这时响起,小提琴宛如阳光洒满海面,太阳在木管悠扬地吐息中缓缓升起,竖琴如风拨动水面,眼前俨然是一片潋滟的波光。这场五彩斑斓浮光掠影的梦即将画上句点。贺兰霸的镜片上早已模糊一片,他看着画面渐渐暗下去,水面上传来人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声音。
现实最终还是给梦盖上了盖子。
但是这一次,那簇萤火一定已经溜进许多人的心里。这个故事由他一手打造,虽然只是一部微电影,虽然卡司名单短得可怜,但是编剧那一栏确凿地写着“贺兰霸”三个字——那是他为了告别过去为自己取的名字,不想再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地活着,他要霸气地昂首阔步。
影片结束,展播也到了一个段落,开始插播电视台广告,TPS新一季的狗血偶像剧宣传又拉开了帷幕。
宅男编剧盯着身旁的沙发,那时的凯墨陇穿着浅灰色的羊毛针织衫和白色的修身长裤,往棕色的沙发上一坐全然是一道风景。
刚认识凯墨陇的时候他即便是坐在沙发上也是优雅地交叠着长腿,随时都保持着男神般完美无瑕的形象,时间一长嘛……总之那天贺兰霸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凯墨陇一只长腿曲在沙发边,一只伸得老远,手里拿着一罐可乐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整个人斜倚在沙发边,很用了一阵子才回过神。虽然也养眼,但是画风明显更浪了。
凯墨陇向后靠了靠,问他:“这电视剧是你写的吗?”
贺兰霸才注意到凯墨陇在看狗血偶像剧:“又不是所有电视剧都是我写的。”
“哦,”凯墨陇就撇撇嘴,“挺难看的。”
他觉得有意思,打算逗逗凯墨陇,就拿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里面是他参与过的迄今为止最脑残的一部剧,他丢了遥控器拍拍海豚王子的肩:“看这个吧,我写的。”
他陪着凯墨陇看完半集,插播广告时问:“怎么样?”
以为凯墨陇先生依然会拍他马屁的,结果海豚王子侧目看了他一眼,将那罐可乐磕在茶几上:“如果你当编剧就是想写这些东西,那不如改行吧。”
那时的凯墨陇是认真的,和当初烧掉他的报送通知书时一样认真。
他手上暂时还没接到什么靠谱的剧本,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接不到靠谱的剧本,但是明星特工凯撒的故事就在文档里,至少在那个世界里,他可以让凯墨陇有笑有泪地活着。
从柜子里翻出那只许久没动过的场记板,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的ROLL 1 SCENE 1 TAKE 1的标签上已经覆了一层浅浅的灰,他轻轻拍下板头,“咔哒”一声,扬起的光尘洋洋洒洒从眼前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