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澄月色之下,犹若出水芙蓉的美少年立在那儿,长发泼墨,眉宇浅颦,愁绪满怀的模样,看着便叫人心疼。
萧扶担心惊醒沈知初,爬下床,跳到窗边,又跳进庭院里走到房子的另一侧,身后的少年拖着一身粉白的长袍,脚步轻挪,跟着他。
“你闻起来好香,是什么妖怪?”萧扶仰视他。
少年袍摆带着清新的水汽,施了一礼道:“我是荷塘里的荷妖,那天见你从塘边经过,便前来寻你。”
萧扶诧异:“找我?”
“听闻你有能穿越时空的法器,我便想借来用用。”荷妖丹唇逐笑,绝世而独。
萧扶更觉异样,问:“你怎么知道?”
荷妖道:“霖河镇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那日你出现在山中,被我山中好友撞见,便告诉了我。”
“可是那东西我不能借人。”玉佩该怎么使用,他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这只妖怪要玉佩做什么?
荷妖眉眼一垂,眼中一片水色,仿佛要落下泪来。“我不是用它为非作歹,只是我与所念之人相隔数百年,他如今已是一具皑皑白骨,几百年前被奸人陷害落入水中,尸体埋进我身边的淤泥。如今他成了冤魂水鬼不得安生,我不忍他流离无依,便想回到过去逆天改命。”
“你真傻,他成了冤死鬼正好能和你千年好合,你救他做什么?”萧扶脑子里灵光一闪,要是能将大恩人变成冤死鬼,这样也不必担心大恩人命不长久了。
只是想归想,他却觉得自己下不了手。
“鬼就是鬼,既无神智,也无形体。”荷妖望他一眼,幽幽说:“何况,你舍得你屋里人不得好死么?我虽想同他长相厮守,可不愿意如今阴阳相隔,碰触不得。”
萧扶道:“我家大恩人和一般人不同。”
荷妖不满:“确是不同。他比一般人还要短命,怕是活不过几个年头。”
萧扶气道:“大恩人死了,我也能挖了他的坟将他救回来。”
荷妖凝眸一笑:“我可以同你做个交易,你借我玉佩,我救你的大恩人,如何?”
萧扶说:“我不信你,你有办法救大恩人,怎么会没办法救你的情郎?”
“这……自是不同的。水鬼没神智,就算是救活了也无用。而且我能用我的荷藕重新塑个人身,只是那……那儿却不好使。”荷妖红着脸,眼眸流光潋滟,“一两次还好,就怕次数一多,断了可就不好。”
萧扶:???荷妖说话好玄学。
“你说什么那儿啊?”
荷妖面如春风,轻声道:“就是那儿呀。你有,我有,你家大恩人也有。你不理它,它就是短的,你亲亲它,它便是长的。”
萧扶眨巴眼睛。
荷妖见他还是茫然的样子,清咳一声,提示:“就是那玩意儿。”
萧扶面无表情。
荷妖小声说:“唉,鸡儿,鸡儿你懂不?”
萧扶馋嘴:“谁会在身上揣只鸡?”
荷妖咬牙:“就是棍子,棍子,你撒尿的地方。”
萧扶怪道:“这我知道,只是它和鸡是大大不同的,这名字取得不高明。”
荷妖笑道:“这是人类的说法,要我说,你的就只能叫狐鞭。人类不只叫它鸡儿,还会叫它大象。”
小狐狸不理他的嘲笑,又问:“你刚说会断,大恩人断了怎么上厕所,我不要和你做买卖。”
荷妖急道:“我若是为你大恩人做,自然会做到极致,定为它选又粗又大的藕节,还给你们多留些以备替换。大小都有,兴致来了你们随时换着用都行。”
萧扶觉得荷妖真是太奇怪了,谁会在撒尿的时候换个大的或者小的?他说:“我只要够结实的。”
荷妖只当他是识得风月的妖怪,眉开眼笑道:“好好好,结实结实。必叫你们来日舒服得神魂颠倒。你家大恩人往后那藕棒,比孙猴子的金箍棒还厉害,打你这小妖怪,那叫一个魂飞魄散,捅得你飞上天。”
萧扶一听他引经据典,怕暴露了自己没文化,忙讷讷闭嘴不言,只想着荷妖太能吹牛皮,大恩人难道还要将藕棒拆下来打得他上天?
“小狐狸,我们的交易可就说好。”荷妖长袖轻摆,明眸皓齿,欢喜地浅浅一笑。
“可是玉佩我不能给你。”萧扶道。
“玉佩我不会要。这事不难,只要能打开它,你带我回去,然后你再回来寻你的恩人便可。”荷妖说。
萧扶想了想,的确是好主意,既给自己省一条命,又能帮到大恩人,还能助荷妖一臂之力。
他点了点头,荷妖喜笑颜开。
“我回去寻些上好的荷藕,过段时日再来找你。”荷妖衣摆清扬,飘了出去,空余满院扑鼻荷香。
萧扶跑回屋里,舔干净爪子钻进了被窝,挤进大恩人暖和的怀抱里。
临睡前他隐约想着,如果他能救大恩人,那么就和大恩人一命还一命,怎么未来的时间里,祭司却说他曾经欠了救命之恩没还?
萧扶脑袋瓜不够用,娘亲总说万物有缘,顺其自然,遇到不明白的问题,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萧扶理所当然不再细思,四脚朝天睡着了。
大恩人依然每天坚持在院子里锻炼,萧扶这时候就跟着抻抻狐狸腿,滚成一团,回屋后看着大恩人吃药,揉揉双腿。萧扶很想帮忙,跳到恩人大腿上,四只爪子踩踩踩,踩够了趴在上面睡。
但是,大恩人的病情还是加重了。
有一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浴室里一阵东西扫落在地的嘈杂声和摔倒的闷响,萧扶正在啃鸡,一听到响声就立刻奔进去,看到大恩人光着身体躺在满目狼藉的冰冷地板上,呼吸困难,发出急促的喘息。
萧扶扑到他怀里吱吱叫,大恩人双眸紧紧闭着,嘴唇微张。
萧扶张开狐狸嘴对准大恩人的唇吹气,爪子还按住他的鼻子以防吹进去就漏出来,刚呼啦啦吹了两下。
大恩人没有醒。
萧扶急吼吼地接着灌气,吹吹吹,吹了一阵,一只手勉强抱住他的小身子,将他一把撸下来,还握住他尖尖的狐嘴。
大恩人微微睁开眼,喘了一会儿,松开他,平缓呼吸,过了一阵手扶着地面,靠着墙面坐了起来。他笑道:“九九,你刚刚又偷吃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