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放松得还早了点,墨岘的手脚四肢恢复得到确实是快,第二天便能够自己坐起身来了,第三天自己摸着东西便能正常行走了。但是,他的耳朵六天后才恢复正常的听觉,喉咙十四天后才能发音,眼睛更是花了一个月才能重新张开,但是视觉显然还不怎么正常,只能看见花斑一样的世界。
墨岘初时还觉得自己恢复太过缓慢,但听鬼医说他竟是昏睡了一年之后,便顿时不觉得慢了——足一年无法行动,肌肉竟然并无萎缩,且几天之内就能下地行走,这也是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反而视觉上恢复得慢些,墨岘才觉得是应当的。
但鬼医却不这么认为,原本他还想着墨岘能动,就立刻把他赶去做顿大餐慰劳自己呢。现在……鬼医真是怕他把自己的手指都也剁进菜里去,所以也只能郁闷等待。
“没有药能够加快恢复吗?”墨岘皱着眉问道,他昏睡前原本已经变声结束,但是一觉醒来,这声音却又变了。虽不是变得难听,但这音色又低又冷,听起来实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倒像是有谁在配音。
墨岘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却是鬼医将一张面具罩在了他的脸上。
“戴上!戴上!快戴上!”鬼医催促着,语气不耐烦,甚至还有些气急败坏。
苏醒后,因为眼睛的关系,墨岘还未看过自己长成了什么模样,只是洗脸沐浴之时,碰触皮肤,知道自己这层皮确实变好了不少。但具体自己变成什么样了,他却是不知。
“仍旧丑?”如今听鬼医如此,墨岘只道是他失败了,他原本期待不大,所以如今也并不觉得十分失落,只是好奇。
墨岘并未听到回答,到是听到了咬牙切齿之声。
“不丑。”冷冰冰硬邦邦的两个字抛了回来,又听鬼医恶狠狠的道,“从今日起,无论有无外人,你都给我戴着面具,否则……小心让我看到,抓花了你!”
“是,师父。”
于是墨岘老老实实的戴上了面具,也是从今日起,鬼医开始教导墨岘内功、医术——因为白天不敢摘下面具,晚上密林中又是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忙于习武学医,另外还要做饭养活自己和师父,所以墨岘竟然渐渐忘了自己换了张脸的事情,直到数年之后终于得以出山,才真正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
内功一道,墨岘原本在截云派时,正式学过的也不过是粗浅的吐纳法门。七师兄虽曾偷偷教他相对高深些的心法,但当时七师兄本人也只是初窥门径,他二人虽教得努力学得认真认真,但他始终也稀里糊涂。
墨岘虽然对传说中的摘花飞叶,踏水无痕有些向往,却更加惧怕同样传说级的走火入魔,最终这内功一事也只是不了了之。
如今既有名师兼名医——走火入魔还能救回来,他当然越发学的努力认真。
而鬼医自然不会上来便传授。玄奥口诀,而是细心指点墨岘周身穴道经脉。直到鬼医指在何处,墨岘都能不经思考一一说出名称、所属经脉、若被击中有何反应,又或是此穴位可医何病等等。
“这世上内功高深者,大多也通些医理,往往内息一走,便知自己病在何处,伤在何处。”
墨岘一愣,奇怪问道:“师父,既然如此,那怎么你还有那么多病人?”
“手伸出来。”
“啊?”虽然疑惑,墨岘依旧老老实实伸出手,鬼医瞬间从背后抽出一把尺子,墨岘见事不好,刚要把手缩回来,却是“啪啪”两声,他手心上已挨了两尺。初时被打的地方知识发麻,没多久没打的地方便肿了起来,两道高高血檩子,火烧火燎的疼。
“师父,能说明白了为什么打我吗?”墨岘捂着手,疼得直呲牙。
“因为你笨!我说的是‘通些医理’,又没说他们精通医理?内功再强也不过是些武人,小病小伤能够用内力压下去,大病大伤依旧要靠医药,否则那就等死吧。”
墨岘嘴唇动了一下,想问什么,但是手心还疼着,终究忍住了没问。但他虽戴着面具,嘴唇却是露在外边的,鬼医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这个小动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师父——我,既通医理,又武功超群对吧?”
墨岘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他只是想问一下,他能不能给自己的爪子抹点药。不过看鬼医如今神采飞扬,洋洋自得模样,他当然是不敢实话实说的,而是很狗腿的点着头。
“哈哈哈!”果然鬼医开怀大笑了起来,“我江凌江某人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莫说是武功,医道,琴棋书画、阳谋诡道,我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可惜……”
墨岘忍住了呲牙的冲动,虽然鬼医这番话确实让他牙酸无比。
“啪!”鬼医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行!想我如此人物,怎能教出一个绣花枕头的学生来?!我要……”
“师父,快到午时了。”也即是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鬼医僵了一下,好似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一咬牙一跺脚!
“我想吃竹笋了。”
“我这就去南边竹林里采些来。”
“好,快去快回。”
“是,师父。”
墨岘这次虽然因为吃饭问题躲过了一劫,但俗语有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鬼医依旧开始了他的课程改革,首先针对的就是墨岘的怕疼问题。
“但凡习武之人,不能只会打人,还要会挨打。所谓会挨打,不但指的是在被打时要能躲开自己的要害部位,而且还要能忍住疼痛,即便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也要面不改色,斗志昂扬!你明白吗?”
“明白。”墨岘正襟危坐,“但我不明白的是,师父,你为什么要点我穴道?”——原来所谓的正襟危坐并非自愿~
“当然是,让你不要挣扎反抗。”
“什么……不要反抗?”
“当然是一会疼的时候。”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鬼医舔了舔嘴唇,独眼闪亮得如同发光一般,怎么看怎么像是挑选从何处下口的饿死鬼,“若是真刀真枪,我怕在你身上留下疤痕,所以就只能用这个了,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不想。”
“真是不贴心。”墨岘的不配合让鬼医哼哼了两声,“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它叫千刀万剐~”
“师父,你小心我疼得没力气做晚饭。”
“没关系,午饭我吃得够多,偶尔饿一顿没关系。”
“我晚上给你做三丝蛇羹好不好?只要你现在别过来。”
“为了徒弟成才,一顿三丝蛇羹算什么?放心,我会很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