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昆贵妃咳嗽一句。她一向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此次兴王洗尘宴,她倒是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如今宁王说这么一句话,她却不得不出声提醒了。
兴王,她可不喜欢兴王。这个小子,可不是好惹的。
她巴不得宁王离兴王远远地,哪里敢让他往前面凑呢。故此宁王说出那句相邀的话时,昆贵妃心里叹一句,儿子太傻太天真也不好,热脸贴冷屁股作甚。更何况,这个冷屁股还是个有毒的屁股。
贴上去,那可是要长疮的。
她这一咳,宁王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正常,冲兴王笑:“二哥什么时候想过来了,说一声便是,我亲自到王府去接。”说的委婉,意思是“二哥千万不要不请自来”。
兴王没有心思陪他们母子玩这种推来推去的把戏,对于宁王的提议,他礼貌地笑了笑,道:“多谢三弟好意。”转眸一心盯着太子,见他没有意愿开口邀他去东宫,遂小心翼翼冲官人道:“父皇,我想去大哥那里坐坐。”
太子举杯抿酒,脸上稍稍浮现一抹不自在的神情,转瞬即逝。不等官人开口,太子抢先道:“明日罢。”反正是要来的,与其让官人亲自开口,倒不如他主动应下。
东宫叙旧而已,左不过一两个钟头。
官人想起什么,笑:“今日徐娘子在东宫礼训罢?”放下酒杯,朝一脸困惑的兴王道:“你还不知,东宫已经定了礼训人选。”
兴王皱眉,礼训人选即太子妃人选,当即问:“是贵妃娘娘定的?”目光顺带着瞄了瞄昆贵妃,昆贵妃假装没看见,移开了视线。
官人指着太子道:“是他自己定的。徐二娘子,是个好姑娘,有机会你得见见你的这位未来嫂嫂。”
兴王愣了半秒,而后笑得开朗,“就今天罢。”转头对太子道:“哥,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围着桌子吃饭了,晚上带我回东宫吧,好不好?”
他本就是十六岁的少年,装起天真烂漫,信手拈来。那双黑漆漆似夜空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天天跟在太子身后的小男孩。
这样的模样自然讨人喜欢,尤其讨官人喜欢。故官人亲自开口:“等会就同你哥哥回去,晚上多吃点。”
东宫。
徐冉打了个哈欠,闲着无聊,将堂外题又重新检查一遍。今日礼训已经完成,堂外题也已经做好了,今日落下的功课她也温习完了,现在就等着太子回来了。
放下堂外题,在殿内走来走去。好无聊啊好无聊。
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回到案桌边,趴着开始想点让自己觉得开心兴奋的事。
任由意识飘荡,飘到那日他对她告白的日子。然后体内的荷尔蒙快速分泌。双手撑着下巴算,今儿个是五月初七,距离三月十八日已经过去整整五十天。等到六月末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过一百天纪念日了。
要是跟学神提议要过一百天纪念日,他会不会觉得奇怪?靠着椅背后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个学神从眼前跳过去、两个学神从眼前跳过去、三个学神从眼前跳过去,四个学神……
跳啊跳,好多个学神。
好困,睡一会罢……
兴王一路随太子回东宫,两人骑马,太子奔得快,兴王不停在身后追赶,随行的御马侍卫惊得满头大汗。至东宫,太子将马鞭一甩,福东海立马上前伺候。
福东海本是笑兮兮的,准备同太子说今日徐二娘子礼训很是用功的恭维话,一眼望见其后的兴王,蓦地一愣,到嘴边的话忙地咽回去。收起笑容,躬腰行礼:“王爷安好。”
兴王这才瞧见他,大步一跨,昂着下巴笑:“福东海?”
福东海下意识有些后背发寒,“王爷竟还记得小的,小的受宠若惊。”
兴王挑眉一笑,“没想到你还在大哥身边伺候,可见是个讨喜的。”
福东海一颤,将头垂得更低,笑:“王爷说笑了。小的不过是尽本分伺候殿下而已,没什么讨喜不讨喜。”
兴王含笑不语,往前跟上太子。
太子直入春华殿,兴王站在殿外有些犹豫,太子转头问:“不进来吗?”
兴王讪讪一笑:“大哥一向不喜外人入居所之殿。”
太子:“你不是外人。”
兴王心满意足地踏入春华殿,走了没几步,太子调转步伐,“你想吃些什么,还是同以前一样,让李太监给你做鱼炙和镂金龙凤蟹?孤让人去膳房传话。”
兴王笑得跟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似的,“大哥还记得我喜欢吃的菜。”
太子点点头,说罢就往殿门口而去。
福东海正好在殿门口候着,太子招手,轻声道:“去思华殿,立马差人将徐二娘子送回去。”
话音刚落,身后兴王的声音传来:“大哥。”
太子微微皱眉,旁边兴王快步走上来:“原来嫂嫂在思华殿,晚饭都没吃,就急着将人送回去么?既然要送,那就让三弟我去好了。”
太子上前一挡,“不必,孤改变主意了,就让她留下来,同我们一起用膳罢。”
兴王抿嘴一笑,“正好我去瞧一瞧嫂嫂。”随即走出春华殿,往思华殿而去。
太子凝眉紧锁。
到了思华殿,兴王道:“大哥,你快去换衣袍罢,我在这等你。等换好了,我们一起去见嫂嫂。”
他语气诚恳,仿佛只是不知世事的孩子。
太子淡然道:“孤今日不想换衣袍。”
两人一起往徐冉所在的东书房而去。
穿花雕窗道,绕观宝图屏风,至梅兰绣帘栊,隐隐可见帘后书架重重,一宝木大案桌上边坐着一人。隔得稍有些距离,看不清她在作甚,太子下意识道:“动作轻些,莫惊着你嫂嫂了。”
兴王准备撩开帘栊的手僵在半空,微只一秒,脸上染上笑容,压低声音道:“知道了。”
兴王一双眼直直盯着前方的人,越走越近,眼神可怖,刻意落在太子身后一步距离之远,以此掩盖脸上不自觉透出的狠戾与毒辣神情。
就是她了。
哥哥亲自定下的太子妃。
等走近了,这才看清,坐在椅子上的人儿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