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音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笑道:“多谢殿下夸奖。”
太子便不再言语了。
窗台边挂着一只鸟笼子,太子撒了一把玉米粒,拿了把精致雕花头的细银杆逗鸟。屋内静极了,只听见鸟儿一下下啄食的声音,空气中像是絮絮地洒了水银,堵得人鼻子嘴里透不过气。
太闷了。
沈令音站得腿都麻了,仍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
太子拿那细银杆掏鸟,朝她瞪了眼,语气惰惰地,透着几分淡漠:“你倒尽得你爹衣钵,做起事来不知天高地厚。”
沈令音将头压得更低。
太子放下细银杆,缓步而踱。
沈令音垂眼,瞧着那双蓝缎压花面锦靴越挪越近,蓦地在跟前停住,她一颗心提起来,虽然慌张,却并不害怕。
“徐二是孤的太子妃,不是你能觊觎的,收起你的那些雕虫小技,孤瞧了心烦。”太子的声音轻轻柔柔,说出来散在空气中,却似结了冰一般,凝成高悬在人脖子上的一把冰刀。
沈令音缓缓直起脑袋,忽地问道:“殿下既是将徐二娘子当做挡箭牌,又为何不许我为她牵桥搭线?她总归是要嫁人的,殿下若是真心待徐二,想立她为妃,我也只能甘心认输,作为好友,反而会为她高兴。只是,殿下若不是真心,便不该耽误她。作为臣子,徐二侍君无可厚非,作为女子,徐二有自己要侍的良人。”
太子斥道:“混账东西!”
沈令音只道:“徐二娘子自己来找我的,殿下若不信,大可去问问。”
太子怒极,拂袖而去,直奔阁塔。
沈令音久久回过神,长舒一口气。
?
☆、第 95 章
? 徐冉正开心地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感叹宁王这个小伙子不错,长得帅有礼貌,重要的是懂得尊重长辈。
呐,这个长辈就是说的她自己了。
作为学神的假未婚妻,宁王对她这个未来嫂嫂的态度好得很。
比如说现在,宁王听说今儿个学神单点了沈令音而没有让她过去帮忙,便立马腾出阁塔最宽敞的书房让她休息,并且贴心地还派了两个小太监伺候。
显然她不知道,宁王是出于撬墙角的愧疚感才对她百般恭维。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冉觉得现在各种身心舒畅。牛太监刚从街上买回来了她要的全套连环画,并且还特意备了徐冉要的各种吃食。
此时此刻,就差个丫鬟给她捏肩按摩了。
牛太监殷勤地问:“娘子,还有什么小的能做的事吗?”
徐冉问:“你会唱苏州小曲吗?”
牛太监高兴坏了,“会,小的会唱!”当年他没做太监之前,学的就是唱小曲。由于长相问题,愣是没人肯点他,后来咬咬牙做了太监,虽有口饭吃了,但还是出不了头。景书阁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捞不着油水。每月拿那么点银子,除去奉承各处大太监的开销,也就没剩多少了。
最近因为修书的事,倒是比平时要好点。进出的人多,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也就多,银子自然也就比多起来了。但牛太监不满足,眼前那点蝇头小利算什么,不要也罢。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他的目标,是做个太监中的顶级太监。
他要当总管太监。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首先他得找个金大腿抱上,而且得找个战斗力持久的金大腿。
虽然他不知道徐冉战斗力如何,是否能带着他一路高升,但是他也没别的选择了。横竖先抱上这根金大腿再说。
他们这些太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被人丢在一边日复一日地等死。命根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若不能出人头地,那便只能苟活于世。
牛太监想,他必须抓牢这个机会。
所以唱起歌来格外卖力,凭着一把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刚开嗓便让人惊艳。
徐冉毫不吝啬地夸奖。
当然,对于牛太监心里那点小九九,她就不点破了。她爹说过,沾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沾太监。这要是被太监沾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她连学神这根大腿都没抱稳,哪里就能让人抱她大腿了。
继续听小曲看漫画,等着零工时间结束。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她的金大腿出现——
太子进来时,没让人通传,徐冉正漫画看得起劲呢,忽地有人挡住了光线,徐冉以为是牛太监献殷勤唱完小曲又准备拍马屁,头也没抬,挥手:“你下去罢,我这不用你伺候。”
寒飕飕的声音传来:“难不成你想孤伺候你?”
徐冉一愣,抬眸一看,差点没吓尿。忙地收起二郎腿,恭敬地赔笑:“殿下,小的哪敢让您伺候呐,来,您坐,我伺候您。”
说完就站起来将椅子让出来,做出个请的姿势,脸上笑容无比狗腿子。
以徐冉的经验,以往这种时候,太子肯定会悠哉哉地坐下,然后使唤她做这个做那个的,等她累个半死的时候,太子就会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魅惑地看着她,然后邪魅地教育她,说话时得先抬头看清楚来人是谁,然后在脑海中酝酿要说的话,每一句细细琢磨妥当了再说出口。
然后她就会摆出四十五明媚忧伤的微笑颔首,乖顺地应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哄好这个龟毛的学神,她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然而此刻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想——太子非但没有优哉游哉地坐下,反而一把拽过她,径直将她推倒在椅子里。
徐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