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的闹钟刺耳地响起来。
他迅速转头,在一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找出一只缺了一条腿的闹钟,拨了半天才将它关掉。
失去闹钟声肆虐的房间变得更加诡异。
“谁在这里?”他嘴巴里兜了一圈的名字,又被一一否决。他认识的人中,应该没有人会把他带到这样的地方。
噩梦般的枪声和心脏的刺痛突然钻进他的脑海。
海风吹拂在脸上的清冷,徐谡承拔枪对着自己时的震惊,还有自己录音时的甜蜜,都是那样真实的存在过。他不认为这是一场梦。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开车去花店的心情以及花店老板娘暧昧的笑容。
“徐谡承!”
他听到自己失控地大喊。
难道他没死,而且被徐谡承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关了起来?可是为什么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他摸了摸心脏,猛然掀起被子站起来,然后发现了最诡异的问题——
他胖了。
这绝对不是浮肿,而是结实的小腹突然多了一块赘肉,甚至还顶起了衣服。
他捏着那块小肚腩,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试探着走进散发着明显臭气的小黑屋,摸索着打开灯。
啪。
绿色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下。
这里的确是卫生间,而且是一间可以与公共厕所媲美的简陋卫生间。蹲坑大咧咧地占据着半壁江山,它旁边是水管,上面放着软趴趴的塑料水管,看上去像是用来冲凉的。另半边是洗漱台,台子贴着的墙壁上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
他震惊地看着镜子里的脸——一张圆滚滚的藏着病气的脸。其实仔细看五官,是很秀气的,两条上扬的眉毛,深褐色的瞳孔,挺直的鼻梁,还有大小适中的鼻子。如果他的脸不是这么圆,下巴不是有两层,发型不是这么颓废,也许比他之前的脸要好看得多。
之前的脸……
他拍打着自己的面颊,一边确认镜子里的这个人的确是自己,一边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怎么可能!
他一觉醒来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他不是一觉醒来,他之前是在——
砰。
记忆中的子弹又一次穿过他的心脏。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地吸了口气,随即因臭气而捂着鼻子冲出卫生间。迈出的步子突然提到横在卫生间和床之间的小板凳,整个人向前扑去!
他下意识地收手,然后在半空中转身,硬生生地让屁股着地,以避免手臂骨折,但是膝盖还是在板凳的角上磕了一下,痛得他直皱眉。
这种酸痛绝对不会发生在梦里。
他揉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开始寻找有关这个小肚腩男人的身份的证据。
先翻床头柜。
第一格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发票单、电话卡、打折卡、钥匙扣、电池等等,缝隙里还夹着饼末。他再次确定,这个绝对不是他的家。
第二格放着一个饼干铁盒,打开来看,里面有银行存折、手表、一套建国三十五周年纪念币、一张学历证书。他翻开学历证书,发现他的名字叫常镇远,出生于一九七六年,只是个中专生,专业是汽车运用与服务,他一窍不通的专业。再翻开存折,里面有两万五千块钱的现金,让他微微吃惊。看他的居住环境,他以为存折里最多二十五块。
他收好盒子,翻了翻床头柜上面。
没吃完的饼干袋、不知道装过什么塑料袋、风油精等等,各种气味的东西混在一起,像个小型垃圾场。不过他也扒拉出两样有用的东西,一部老式的不能再老式的手机——诺基亚8210,一个药瓶,上面写着三唑仑片。
安眠药?
他该不会服用安眠药过量才……
他打开瓶子,发现是新的,还没有用过。排除了自杀的可能多少让他松了口气,一个拥有两万块钱的人自杀就说明他的人生遇到了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而他现在最不想遇到的就是另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除非他能变回庄峥,那个熟悉的自己。
他看到电视机旁的椅子上放着一堆衣裤,立刻走了过去。裤子上系着皮带,T恤和毛衣被一起脱了下来,一件套着一件,应该是睡前脱下来的。他在裤袋里摸了摸,摸到了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两百四十六块钱和一张超市的发票。他正打算将发票丢进垃圾桶,随即愣了下,重新拿回来看了看——
日期时间:
2004年4月2日,17:38:09
……
他为什么要保存一张三年前的发票,而且还保存得这么好?上面明明只有饼干方便面和肥皂而已。
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蓦然响起。
他愣了下,才走过去接起来。现在这个时候,他太需要一个人将他从这个诡异的、安静的、容易胡思乱想的空间里解救出来。不管对方他是否认识。
接起手机,就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阿镖!我今天要吃油条豆浆,五分钟后你家楼下等。”
阿镖?
他怔怔地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
那他现在究竟应该叫常镇远还是叫阿镖?
他默默得在心里比较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常镇远这个相较之下还有几分内涵的名字。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会伴随他多久,但现在看来,在他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不得不将放弃庄峥这个名字,学会适应在这个又脏又乱的房子里的新生活。
大头不耐烦地看着手表,又看看楼梯口,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按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