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身手极快,柳尚还没看清楚,他便已经出了乾元殿。
外面传来开门声,柳尚用肥胖的身子将皇帝挡在身后,他向着想要冲进来的侍卫喝道:“尔等胆敢谋逆,不怕诛九族吗!”
柳尚眉发皆白,因着发病大声喘着,可是其目光凌厉,尽显威仪,侍卫们本来心虚,一时不敢入内了。
“让本宫看看,是谁在此放肆!来人呐,将逆贼柳尚拿下!”刘皇后一身凤袍来了乾元殿门口。
“臣薛起前来救驾!”
柳尚拖得片刻,禁军统领薛起便已赶到,刘皇后站在乾元殿的汉白玉阶梯顶端向尚在宫院中的薛起喝道:“本宫在此,还不退下!”
“薛统领,快……快拿下这干逆贼,陛下……已……被他们杀了!”柳尚捂着胸口,昏死了在了门口。柳尚生的肥胖,这一倒,竟将进殿的路挡住了。
薛起不敢上前,也不能退后,他下令道:“封锁皇宫,等温相进宫!”
薛起心下也是心惊不已,方才清明哭着来报,他不敢不信,慌忙中只能带着值班的兄弟们火速前来。
乾元殿的侍卫竟然全部听皇后号令,这下麻烦了,薛起暗自祈祷,长公主殿下快快进宫吧。
“来人,将柳尚抬下去!”皇后下令道。
柳尚的小书童才十二岁,一直躲在一旁,也没人搭理他,此时这小孩儿忽然冲了出来,他伸出胳膊挡在柳尚面前跪下哭道:“娘娘,您是好人,我家老爷犯了病不能挪,一动他就死了!”
刘皇后三番五次被拦在门口,早已心生不烦,偏偏她弟弟刘丞相还没有赶进来,便想亲自上前将柳尚拖开。岂知这小孩儿转身抱上了刘皇后的小腿,死命哭喊:“娘娘,我家大人为大齐辛苦了一辈子,他都七十多了,娘娘您就可怜可怜他吧。”
薛起暗道好机灵的孩子,其实小童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不过是一心为主罢了。
“娘娘,柳学士两朝元老,年事已高,还请您垂怜。”薛起上前道,他的手紧紧按在刀上,刘皇后受他武力震慑,一时不敢动了。
刘丞相被挡在了宫门口,想要强行闯宫,可是又自身兵力不足,他派人给城外西山大营的守将,他的弟弟刘闯送信,让他起兵,自己则找了个小院子躲了起来。
清明眼睛都快哭肿了,他翻墙进了长公主府,站在墙下大声哽咽道:“长公主在哪?温承在那?陛下被人毒死了……呜呜……”
长公主府的花匠吓呆了,扔了手中的工具屁滚尿流请长公主了,清明哭着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长公主府的下人纷纷往长公主的院子跑去,长公主听了前面腿脚快的来报,刚刚走出去就被清明拦住道:“长公主,陛下被人毒死了!”
长公主大惊,拉着清明的手问道:“孩子,到底怎么了?你这话当真?若是假话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清明一把擦了眼泪,拿出腰间的长剑道:“我是皇城司清明鬼,这是陛下赐给温相的天子剑。”
长公主一看这剑不假,确实是她那哥哥的剑,长公主辈分高,乃是开国皇帝的亲生妹妹,温承的祖母,昔年也曾战场杀敌,绝非寻常的宫门妇人。
虽然这剑不假,但是温相已经去世了啊,两个温相都已经去世了啊!
长公主见这孩子哭得可人怜,一边给清明擦眼泪道:“我丈夫温仲,儿子温道辅,都做过丞相,可是他们都已经去世了,你找的人不在。宫里发生了什么,陛下怎么死的?你且细细同我说来。”
“是温承,陛下说命温承为相,辅佐二皇子登基。”清明道。
“谁能作证?圣旨何在?”长公主问道。
清明道:“天子剑和柳阁老都能作证,我还有圣旨!”
长公主被清明弄糊涂了,她温声向清明道:“你别急,快将事情一一道来。”又向身边吩咐道:“让温承过来!”
旁边站着的丫鬟细声回道:“少爷昨日宿在外面了,还未曾回来。”
“去哪了?”长公主皱眉问道。
丫鬟又道:“百花坊……”
“快将这孽障给我抓回来!”长公主使劲捶着拐杖道,老祖宗一声令下,下人们忙满长安找夜宿在外的温承去了。
清明在长公主的安抚下也不哭了,一一将发生的事情道来,长公主越听越心惊,清明最后道:“柳阁老说刘氏谋逆,进宫勤王。”
长公主暗道小孩子误事,若是一开始就说了这八个字,也不必耽搁这些时间了。长公主站在门口等了半晌,还不见温承回来,心急如焚。
又等了半刻钟,温承还是没有回来,长公主看着清明拿在手上的圣旨,差点喘不过气来。
刘皇后等不及弟弟进宫,又与薛起僵持不下,还有个小童在一边哭他们家老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李德全本想置身事外,没想到被刘皇后抓了个现行。
“李德全,你是陛下的大太监,你去看看。”刘皇后吩咐道,“既然柳学士不能挪动,那你就翻窗户进去吧。”
皇后不能不顾仪态,太监总行吧。
李德全应了一声,只得让人开了门旁的窗户,让一群小太监扶着自己翻过去。可是这李德全也年纪大了,胳膊腿儿完全抬不起来,一群小太监正在把李德全哼哧哼哧往窗户里塞的时候,乾元殿的正门冲出来了一个宫娥。
“陛下死了!陛下死了!不……不是我毒死的,你们放过我吧……娘娘救我……”正是巧玉,巧玉听着外面的人对峙,又看着自己眼前口吐鲜血已经死了的陛下的尸体,一时间竟被吓疯了,抓着自己的头发就从里面跑了出来,被躺在门口的柳尚一绊,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滚下乾元殿的台阶,摔死了。
刘皇后见自己的大宫女从里面跑了出来,暗道不好,立时不管外面的薛起之流,强行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就要将柳学士挪开,正在此推推搡搡千钧一发之际,宫门口传来了两个孩子的声音。
“母后。”
“皇祖母。”
正是二皇子段长殷牵着皇长孙段钦进了乾元殿的门。
段长殷今年十二岁,而皇长孙只有八岁,段钦看见祖母习惯性地就黏了前去,想要站在皇祖母身边。两人身后跟着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左钊。
“臣左钊参见娘娘。”
刘皇后眼看人越来越多,一时间脸涨得青紫,段钦虽然年纪小,可是看见这般情况,心下也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悄悄站在了刘皇后的身后,没有再插话。
“这是柳学士?怎么躺在这里了?”左钊是个老实人,让他做戏着实生硬的紧,演技太差了。
小童刚张口告状,忽然听见离得远在大殿里“哎呦”一声,原是被架在窗户上的李德全终于摔了下去。段长殷与薛起暗暗对视了一眼,心头同时拿定了一个主意,趁乱进宫。
“陛下!”
“父皇!”
仿佛这声“哎呦”是老皇帝喊得一样。
段长殷与薛起先后从窗户里跳了进去,两人刚进去就看见已经驾崩的老皇帝,段长殷跪地大声哭喊道:“陛下驾崩!陛下驾崩!陛下驾崩!”连呼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