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爸爸脸色还是不见好转,把烟头捏得粉碎,一声也不吭。顾妈妈红着眼睛问了句:“我看新闻说,是小鱼一个人,怎么小江你也在?”
“我在,”江警官点头,垂眸多看了顾小鱼一眼,“我一直知道我这媳妇儿仗义,瞧着有恃强凌弱的,她都乐意帮一把——火车站那事之后我一直在想,她人仗义,免不了遇到些心术不正的暗中使坏。坑点钱都没关系,要碰到不要命的,上来就捅刀子的……我在她身边还好,要是我没在她身边怎么办。好在从那天开始我就留了个心眼,怕她出事,出门在外能一道的就尽量一道。这几天刚好她们酒吧排练,宝宝回家太晚,我不放心,晚上调了班跟在后头。”
也因为是偷偷跟在她后头,顾小鱼压根就不知道,所以江队长才瞒天过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逮住了这三个混账东西。
他护得好,护得紧,许久之前就有计划地张开了羽翼,护住了顾小鱼。这次顾小鱼死里逃生,不是什么运气好,而是江警官准备充分,所以才万无一失。
说起来虽然是女婿,可他也是女儿实至名归的救命恩人。
顾爸爸脸上终于好看了些,纵使神情还凝重:“小江啊,真是麻烦你费心了。要不是你在……”
江喻白抿了抿唇:“爸您别这样说,她是我媳妇儿,我护着是应该的。况且昨晚这件事实在有些巧合的成分在,谁也没想到抓了快三个月都没抓住的通缉犯,居然跟个街边小混混称兄道弟……”
而且他们不仅称兄道弟,两个杀人如麻的通缉犯居然还会因为跟小混混兄弟情深而对顾小鱼痛下杀手!
世事难料。顾爸爸新点了一支烟,烟雾伴着长叹,一屋人不约而同地神情凝重。
事情毕竟来得太猛,一夜之间,近乎天翻地覆。即便是如顾爸爸顾妈妈这般的老江湖,也难以从中脱身。当事人顾小鱼的状态就更不好了。而就算是带惯了兵的江爸爸,真碰上儿媳妇出事,脸色也不见得好看。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一桌六人却食不知味,压根无心于此。
江喻白没再继续往下说,等了顾爸爸一根烟的时间,他才再次皱起眉,喊了声“爸”。
顾爸爸回神:“小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175章 军区大院儿
顾爸爸反应飞快,甚至应着江喻白的一句“爸”就像应亲闺女顾小鱼一样。
江喻白微微一愣,几不可见地笑了笑,再启口却依然眉心紧皱:“这样的,按理说朋友有难,宝宝出手相助,她没错。可这次打击报复来得确实有点狠,把宝宝吓坏了。事后她情绪一直低落,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其实宝宝她就这个性格,仗义,性子刚正得叫我都自愧不如。早上带她吃饭,她见到老板被恶意中伤,她都这样了,还愿意给人家出头——但我也瞧见了,昨晚上的事显然禁锢住了她手脚,上了道枷锁,不太痛快。宝宝她不爱给人找麻烦,有事闷在心里不说,但她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顾小鱼不说,可江队长是谁,经手的案子那么多,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见过那么多,顾小鱼不说他就看不出来?
毕竟将心比心,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道理。
顾小鱼心里有个坎儿,她心里怎么能没有坎儿呢?一片好心天地可鉴,却只换得差点豁了她自个儿的性命。顾小鱼脑子又没毛病,凭什么栽坑里了,还要爬起来给个笑脸继续往坑里跳呢?
帮人帮得把自己命都搭上了,这事换了谁不憋屈?要真换了别人,老早就拍屁股不干了。也就顾小鱼傻,仗义惯了,憋屈够了还乐意帮人。
可她仗义她傻,却不代表她脑子有毛病,心里无芥蒂,不代表她连害怕都没有啊!
这事之后,顾小鱼只觉得“心里堵”,但是说到底,心里堵,心情忐忑不安……这种种迹象难道不是一种心理创伤的表现?
就好像她以前遇过人贩子,足足花了半年才从不看不听不说不想只知道发呆的状态中脱身一般,许多创伤或许受害者本人都未曾意识到,至少顾小鱼是在这一刻才了解,原来她在江喻白眼里都被伤得体无完肤了。
顾小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自己意识不到哪里痛,江队长三言两语下来,却像是在她心里狠狠地挠了一下似得,正挠在她难以言喻的痒处,挠得她舒坦,格外的舒坦。
心里涌着莫大的感动,这一天的忐忑和不安全在他一番话里安定了下来。顾小鱼感动得想哭,江喻白怎么能这么了解她呢!
“她老这么憋着,早晚得憋出心病来,”江喻白道,想来实在担心,眉头已经紧皱成“川”字,在桌下用力握了顾小鱼的手,又才对着江家父母启口。
“爸妈,我这傻媳妇儿看不惯不公正的事情,老帮别人出头,自己却从来都落不到好,才二十出头,命差点搭上两次。”
江喻白薄唇轻抿,字句都是心疼:“头一次遭遇,到现在身上还落着病根子,吃着火锅都还手脚冰凉——爸妈,结婚这事未经许可,擅自做主,是我考虑欠佳,该骂。但我是真不愿意让我这姑娘身上再落下一点病根子了。”
不想叫她落病根子他还能怎么办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管顾小鱼承认与否,她心里害怕得厉害是事实。恐惧是毒蛇,只能疏不能堵,硬堵只能堵出问题来。
江喻白沉声启口,一字一顿:“爸妈,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好,但今天宝宝嫁了我,就请您放心。当着两边父母的面,我江喻白说到做到:以后谁都能欺负她,我江喻白不能欺负她;连我江喻白都不能欺负她,谁都不要想欺负她。”
“我急着结婚,是要叫宝宝放心:她既然是我扯了证的媳妇儿,我江喻白就是她的铠甲,绝不会再让她担惊受怕。一来,我在蓉城工作了十来年,别的不敢说,护住我媳妇儿是没问题的;二来,她是我江家的儿媳妇,就算我江喻白能力不足,护不住我媳妇儿,外人想对她干什么那也得先估量估量江家的背景。”
江家那是什么背景,你先瞧瞧江爸爸那几排刺目的勋章,再绞尽脑汁好好想想到底是来找顾小鱼麻烦的,还是想不开,特意来撞枪口的?
江爸爸一直沉默,听了江喻白这句话,终于掐了手上的烟,决然启口,掷地有声:“亲家公,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儿子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现在这些年轻人都自私得很,儿媳妇心善,难能可贵,那该支持。谁打她主意,那是找我江家的麻烦。我们当兵的在外头保家卫国,到头来还被恶人背后捅刀子,那还当什么兵!好坏不分,民生哀怨,这个国家没有守护的必要——再有这种事不用你们出手,江喻白不收拾,我这个当爸爸的也一定给他收拾妥当了。”
江家表态都到这个地步,顾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妈妈先开口,明确地表了态:“小江这孩子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但私下聊过,平时也听女儿谈起过,这门婚事我不反对。”
顾爸爸点了根烟,却没有急着答复。
顾小鱼瞧他沉了脸色,心里有点慌:“爸爸。”
“恩?”
“今早上喻白他给我买了辆车,五十万呢,写的我的名字,他都把自己买成穷光蛋了,”顾小鱼说,“……而且房产证上也加了我名字,我今天早上才知道。”
这件事江喻白不主动提起,但是她必须得跟爸妈交代。钱确实不是万能的,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但在一定程度上,钱又可以说明一切。
不是顾小鱼夸,这男人是真对她好。
二老都是过来人,还久在商场上混,顾小鱼的画外音他们一听就懂。闻言,妈妈神情一顿,爸爸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确实不是顾小鱼夸,就凭这行为顾爸爸顾妈妈就能感受到,这男人心里是真的有她。
顾爸爸面容缓和,嘴上却还有点闹脾气:“爸爸没说反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大不中留,看把你急得!”
顾小鱼:“……”
***
顾爸爸当然是说句玩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两个小辈背着父母领了结婚证,实在不合规矩,不过有情可原,也就不必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