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商业大亨,一个是军政要员。两个一家之主见面,站一块儿有些格格不入。屋子里的气氛实在诡异。
顾小鱼满心忐忑,错喊了声“爸、妈”,心里愈发忐忑。
但听完她糯糯软软地喊出这两个字,出乎意料的,江爸爸肃然的神情却顿时有些微的松动,眼角不禁微微上扬,江妈妈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这就是小鱼吧,”她笑眯眯地拉起顾小鱼的手,“唉哟,这姑娘可真漂亮,比照片漂亮多了,我们喻白老说起你。”
“老说起我?”顾小鱼有点受宠若惊。
江队长一周给家里打两三个电话,这还能“老”说起她呀?
她一回家就情不自禁要给爸爸妈妈说江喻白,使劲儿谈两人幸福的桥段……搞了半天,原来江喻白也背地里跟爸妈谈着她呀!
心里甜得都快溢出来,顾小鱼脸上发热,尚未继续说下去,江妈妈跟她打过招呼,立马对顾妈妈道:“我们是江喻白的爸妈,你们就是小鱼的爸妈吧?那就是亲家公亲家母了,你们这女儿可出落得真水灵。”
顾妈妈一听就笑:“没有没有,蓉城的女孩子都这样。你们这儿子长得才帅,年轻有为,真不错。”
身为一家之主,两位爸爸面上都摆了些威严,但即便如此,一听到夸儿夸女依然面露柔色。两个妈妈更好相处,两句话的功夫,双方顿时活络起来。
两家人天南地北,这会儿因为儿女问题坐到一起,南北相撞,居然还很和谐。
怎么说也是亲家,顾爸爸大方示好:“听说小江家在北方,今天吃饭,我也就没多想。实在不知道你们要来,恕我接待不周,该尽地主之谊的。”
“您太客气了,”江爸爸便道,“我们也是早上突然接到儿子通知,说要结婚了,一起吃顿饭,军演完就赶紧过来了。”
“结婚?”顾妈妈满脸疑惑。顾爸爸也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人一眼。
一瞧这神色,也不等江喻白开口解释,江爸爸已经板了脸色教育起儿子:“江喻白你怎么搞的!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亲家还不知道?你这臭小子胆子肥了,娶了别人家姑娘招呼都不打一个!”
江爸爸声音洪亮,吼起人来气势逼人。
江喻白坦然接了江爸爸一顿批,一句话都没解释。
他不解释就是默认了。顾爸爸脸上相当难看,不能批别人家儿子,只好问顾小鱼:“怎么回事宝宝,你们结婚了?”
人家含辛茹苦养了姑娘二十多年,你一朝看对眼,未经家长允许,肆意拐骗去当媳妇儿——这事于情于理都做得相当混账。
眼看顾爸爸看向江队长的眼神都不对了,顾小鱼赶紧开口:“是去登记了,但是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本来我们是要见家长再结婚的,但是昨晚上——”
她话头刚起,后颈忽然被人大力地捏了捏。顾小鱼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便见江喻白对她抿唇。挨了一顿批,他脸色竟然如常,眼里没有丝毫怨言,手上还顺着脊柱一直下滑,轻轻地抚了抚她。
不知怎么的,忐忑又急躁的心情就在这一个动作里变得静谧又祥和。
顾小鱼长长地舒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江喻白启口:“这事来点有些突然。爸妈,您先入座。坐下来我慢慢说。”
顾小鱼一提“昨晚”就变脸色,而江队长的态度也是不叫她去开口的,四位老的都不傻,听他一句“事发突然”,再看两人这反应……显然,肯定是因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瞬间心照不宣,四位家长入座,眼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江喻白身上。
江队长却只是淡然地吩咐上菜,开口之前,先招呼道:“我跟爸妈解释,你先吃点东西媳妇儿,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桌上有长辈,论起规矩礼节,无论怎样都轮不到顾小鱼下嘴。
关键时候还是妈妈好。顾妈妈一听说她一天没好好吃饭,心疼女儿身体,立马会意地接了话:“亲家千里迢迢赶来,刚落地想必疲惫,小江有心,小米粥养人,都别只顾说话,先吃点再说。”
不管瞒着爸妈私下结婚这事做得妥不妥当,江队长护着顾小鱼,这点家长们倒是看得出来。
琳琅满目的菜色一一上桌,双方家长都意思性地吃了几口。
江喻白一口也没动。看顾小鱼喝了半碗小米粥下去,他起身,恭恭敬敬地对顾爸爸顾妈妈鞠了一躬。
“爸、妈,我和宝宝在一块虽然只有三个多月,但严格说来,我认识她的时间却已经有好几年了。我十六岁来蓉城,工作了也快十年,遇到宝宝之前,我从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遇到她之后,我再没想过要娶别人——您家这姑娘,我是真心要娶回家当媳妇儿过一辈子的,”江喻白肯言。
“我原计划年间上门拜访了二位之后再开始谈婚事,但年间突然有工作安排,不得不去海南出差,没能与您见上面,实在遗憾。这些天承蒙关照,一直想找机会再拜访,但三月里我和宝宝的工作都有些变动,我想等稍微稳定些再登门。所以在我的计划里,拜访您二位的时间还得再晚一些。今天唐突,纯属事发突然。”
江队长说话有理有据,礼貌却不生分,态度极其端正。别说是长辈,就是平辈顾小鱼听着也难免被非凡的谈吐惊得眼前一亮,难免多投入一些关注。
——再看她爸妈的脸色,果然已在江喻白一番话里平缓了不少,不那么难看了。
顾爸爸甚至开口:“都是一家人了,你坐下说小江。”
她爸的脾气她心里有数,都肯叫江队长坐下了,意思就是基本不再拿有色眼光看待他了。顾小鱼默默舒了口气。江队长多半也明了其中深意,笑着点头:“哎,好,谢谢爸。”
他一贯坐的直,可落座的这一秒,居然还下意识地坐得更直了些。
“事情是这样的,”江喻白道,“前阵子我和宝宝去火车站接朋友,遇到持刀抢劫的,宝宝她见义勇为,帮我们朋友挡了一劫。”
他一开口就是抢劫案,这话头一听就不简单。
四位家长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动作,认真听他说。两个爸爸眉头一紧,各点上了一支烟。顷刻之间,包厢里便缠绕上了浓浓的烟草气,气氛不出意外地沉重了。
江喻白神色也凝然:“那人虽然被我抓去局里关了一阵子,但一直怀恨在心,他跟逃窜在蓉城的两名通缉犯有往来,出来后又碰到了宝宝,昨晚上就伙同通缉犯去报复她——”
话毕,江喻白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江家父母仍然不解,但话说到这里,顾爸爸手上已经僵住了。顾妈妈更是变了脸色,连忙拉住顾小鱼,满口忧虑:“宝宝,今早新闻上说的遇害女子是你?有没有伤到哪儿啊!”
没人安慰还好,一听妈妈的话,顾小鱼心里就像是扎了根针一样,扎得她那些鼓吹起来的勇气全都泄了气,喉头哽着一股酸涩,哽得她想哭。
顾小鱼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可一看妈妈渐渐泛红的眼眶,又什么都不想说,舒了口气,勉强地扯了个笑脸:“妈妈我没事,你别担心。”
但她怎么可能没事?蓉城早间新闻里明明报道了,通缉犯手上不仅有枪,还开了枪,打了人!自己的女儿被通缉犯报复,哪个当爸妈的能不担心呢?
一句话的功夫,顾妈妈眼圈都红了,顾爸爸手里的烟杆被捏得粉碎。
顾小鱼心里一阵阵发酸,爸妈纵横商场了大半辈子,也只有为了她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爸爸妈妈你们不担心了。我当时是挺害怕的,但是年间爸爸非要我看那个反跟踪的视频,后来我就发现有人跟着我了……是害怕,吓得腿软,好在他来救我了。”
顾小鱼攘了攘江喻白,想让他劝几句。
江喻白接着开口:“没事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跟着宝宝呢,宝宝没受伤。行凶的那三个人也都给抓住了,个人报复作案,只要抓住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