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小就这么满身带刺的模样,陆越景当然习惯,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忽然道:“以前那样对你,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小气。”
“没什么奇怪,我若是你,恐怕会更不客气。”陆星川回答:“没人会允许别人伤害自己的母亲,哪怕是无意的。”
“真宽容。”陆越景嘲弄道。
“不,我很狭隘,所以我永远不会原谅爸爸,是他让我妈那么痛苦的。”星川冷着脸说:“等到年底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跟陆家一刀两断,放心好了。”
陆越景很自私,从不关心他人的喜怒哀乐,但眼前的弟弟和自己留着一半相同的血,却变得相当容易理解,其实这个孩子不是贪婪的坏人,甚至带着孤僻的善良。
“那最好不过。”残忍的回答最终还是随着惯性说了出口。
陆星川从钱包里拿出张□□:“这个,是爸爸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我没动过,麻烦新年那一天替我还给他。”
“我何必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叫他发火发到我头上?”陆越景拒绝。
“或者,随便丢进垃圾桶也可以。”陆星川站起来,又扔下几张韩元:“慢慢吃,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认你的。”
话毕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餐店,显得那么坚强而无悔。
这一瞬间陆越景不太理解,始终身怀痛苦的弟弟是靠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于小小年纪如此奋斗,难道仅是想要独自活下去的渴望吗?
漂亮的服务员显然是认出陆星川的身份,一直跟同事窃窃私语地偷看。
陆越景看不透她们到底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在尴尬之余,也饮尽杯中的黑咖啡,匆匆消失了。
☆、27.38
与温慕的见面,是在开机前一周的夜里。
第二次到日本的陆星川跟在付远旁边彬彬有礼,用勉强能够应付的日语和韩语跟各个工作人员打着招呼,奠定自己在剧组的正面形象。
付远东奔西跑了大半辈子,处理这些琐事游刃有余,唯独特意嘱咐道:“温慕那人对戏很痴,不要跟他聊剧本以外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他不会满意你。”
“嗯。”陆星川点头:“他就是你认为的属于天才的那类演员吗?”
“难道你没看过他的电影?”付远反问。
“全看过。”陆星川回答。
“那你觉得呢?”付远笑了,带他到了落脚酒店的最高层,敲响一扇房门。
“诶哟,付哥,星川,快进来。”有位年轻的副导演冒出头,笑容满面。
“他在吗?”付远问道。
“在呢,箫姐也在。”副导演小声道。
仿佛是为了配合这话一般,偌大无比的总统套房里出来位非常端庄美丽的中年女性,她长发及腰,露着大家闺秀独有的微笑:“付远,好久不见。”
“这是明小姐。”付远赶快介绍。
星川对着老板的女儿不卑不亢,礼貌的打招呼:“箫姐好。”
越是有本事的人,越少见的张扬跋扈,明萧拿着轻盈的手包,走到他面前很温和地说:“嗯,果然是眉清目朗,和温哥哥很搭,《琴师》这部电影你可要认真演啊。”
陆星川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再见她的机会不是很多,忍不住想知道大小姐为何选中自己,但周围人多口杂,终究还是将疑问藏于心底。
“我还要赶回北京,下周开机仪式我会出席,你们先聊。”明箫转而告辞。
付远当然懂得审时度势,热情地将她送走后,而后才带着陆星川见到了在卧室里休息的温慕。
——
仔细算起来此刻温慕已经三十八岁,他曾叱咤影坛十多年,留下经典无数,既已隐退,却又忽然在这“乱世”中复出,实在叫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年轻的陆星川亦在其列。
“付远,你可老了。”温/影帝张口便是没有顾忌的实话,却因为那温润的声音而只显的亲近。
他刚换好戏服,妆发也是电影里的飘逸打扮,风采绝然地站在欧式房间之中,有种时空错乱的即视感。
付远曾与温慕一起摸爬滚打过很长一段时间,叼起支烟来笑道:“你可是没变化,一把年纪,成妖精了?”
陆星川愣愣地站在原地,觉得付哥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眼前的温慕,与那老电影里迷倒万千少女的温慕,几乎别无二致。
他皮肤无暇,身材修美,鼻高眉黛,享誉影坛的丹凤眼仍旧清澈而透亮。
只可惜那一口北京话,破了古风悠然的梦。
温慕皱眉驱赶:“你到外面抽去,我和星川有话要说。”
“可别乱碰我的小鲜肉啊。”付远粗鲁地拍了下陆星川的肩膀,便果真到厅里和工作人员交际去了。
温慕转身到落地镜前观察自己身上精致的戏服,发现这少年仍旧拘束地站在原地,不禁透过镜子瞧他:“坐啊,别紧张。”
陆星川在沙发上找了个空地儿,拿着包落下。
“我只想跟你熟悉熟悉,毕竟我们是搭档了,萧儿看着喜欢的人,我也瞧着顺眼。”温慕讲话慢条斯理,不带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他款款地坐在陆星川身边,问道:“剧本都看好了?”
陆星川回答:“嗯,虽然没有分配给我台词,但是我也都背了下来。”
温慕很喜欢美人,伸手便扶着少年的脸瞧了瞧:“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啊。”
陆星川却很认真:“虽然我比较年轻,也没有经验,但我会用心对待的,如果哪里做得不好,您也不要留情面。”
温慕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那你觉得,哑巴对少爷是什么感情?”
陆星川回答:“崇拜,忠诚,同情,还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