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近几年,宋梦德开始将自己名下的产业逐渐移交在宋国珍手中,帮助宋国珍手握大权,宋国珍能够调动的资源就远远要大于霍启东。因此夫妻间有时候也开玩笑,说今年过年不应该回澳洲过,更应该由宋女士带霍启东回宋梦德那里。霍启东为讨宋女士欢心,当即就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意见。
当然这也是玩笑话,其实像是这种过年在哪一家过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都是双方利益协调之后的结果。
李氏在新加坡一家独大,非常看重家族门庭长幼尊卑,从霍氏和李家世交就能看出,霍氏骨子里还是十分老派的。虽然霍启东放弃了继承权,但宋女士毕竟是嫁入霍家,如果这种重要年节不出席的话,就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霍誉非的事,霍启东和宋女士并没有就此置之不理。霍启东私下里和宋女士谈过几次,他强调的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霍誉非不在两人身边长大,他们对这个小儿子的性格本身就有些拿捏不定,而且他们还有更关心的问题,比如对方的心理健康情况。
宋女士几乎都被说动了,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长子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您知道誉非想要什么吗?”
好了,她现在知道了,但小儿子想要的东西,真的对他有好处吗?
宋女士最终还是同意不去插手这件事。
霍启东笑了笑,揽了揽妻子的肩膀:“我会和誉非谈一谈,着重让他知道,宋女士有多么爱他。”
宋国珍瞪了霍启东一眼,起身走到窗户下捏了捏她昨天做的花。
快过年了,宋女士也并不很闲,但至少能够把许多事物转移到家里来做,也让她能够有时间担任一下好妈妈的角色,常常对宋誉莱耳提面命。
这让宋誉莱苦不堪言,才常常拨电话过来催促霍誉非回家帮助她分担火力。
尤其她明年就要毕业,宋女士很早就要求她拿出一份自己的规划书,宋誉莱当然有做,只是她做的规划一直都没能让宋女士满意。大约宋誉莱自己也不是很明确她想做什么吧。
宋誉莱在商业上多少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良基因,但可惜的是,她对家族生意没有任何兴趣。现在学的首饰设计专业确实是她喜欢的,但宋誉莱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喜欢有没有喜欢到可以作为终身事业的地步。
宋女士的意思是,如果她不确定,那就继续多走两步,看一看路边的风景,也试一试水的深浅。
因此建议她考虑一下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出国进修几年。
在做这个决定上面,宋誉莱还有些迟疑。一个是她虽然从小也有大半时间在澳洲长大,但基本都是华人圈子,对外国的文化氛围一直都不能十分融入,这也可能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而另一个则是,应小芳还在军总医院接受治疗,她认为自己在国内更能够负起责任。
家里人都和她谈过这件事,就连年纪比她还小的霍誉非都不认同她的心态。
宋誉莱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天真,不论应小芳出事之前和她有多么要好,只光是这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让她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在了解到她这样的想法之后,霍誉非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弯弯嘴角:“姐,我希望你开心。”
宋女士态度就完全不同了,她很快准备几封很有分量的推荐信交在宋誉莱手中,让她“认真考虑”。
霍誉非觉得宋誉莱最终还是拗不过宋女士的。所以在宋誉莱又一次打电话进来,循循善诱劝他回家的时候,不禁摸了摸鼻子,懒洋洋给对方出主意:“你也可以出来嘛,平时不是也有朋友约你?是了,李泽最近好像在非洲那边拉起来了一个考察团,听说是和当地很有名望的华人合作的,我让他也发你一张邀请函?”
宋誉莱一点也不心动:“所以你要我大过年躲去非洲?”
然后又问:“你最近和李泽走得很近?”
“也不是最近,”霍誉非活动了一下脑袋,忽然在沙发角落里看到了什么,伸手过去一摸,是顾骋的手机,同时他在电话里继续开玩笑,“我们年纪相当,背景相当,彼此家族又是世交,这在过去是要联姻的。”
这么说着的同时,他按亮了顾骋的手机,上面有两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信息,都来自同一个叫“黄丹林”的人。
他没有点开。
电话里传来宋誉莱的声音:“现在不也可以?如果你找得男朋友是李泽,爸爸妈妈或许也不会这样担心。”
霍誉非忽然放下顾骋的手机,拖长了声音:“姐,宋女士发动你和她统一战线了?”
宋誉莱就嗤笑一声:“我哪有什么战斗力?只是她和爸爸谈起这件事,没有刻意避开我罢了。所以你是真的交了男朋友?”
霍誉非不以为然:“这是我自己的事。”
然后他就很快结束了通话,去给顾骋送手机。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样子,这个时候B市的年味还很浓,连玉宝斋的陈设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霍誉非站在外面打量了一下,随意挑开帘子。
之前的青色门帘已经换成了水红色,中间夹着一条光滑莹润的红木压条,上面阴刻着拈花而笑的释迦摩尼。线条生动细腻,隐约有柔和万方之意,很见功力。
霍誉非进来的时候,玉熙刚从后院回来,一看到霍誉非那张脸就微微一怔。虽然一时没有回想起在哪里见过,但觉得非常眼熟。
“这位是老客吧?”她试探问。
霍誉非目光在玉熙脸上一顿,嘴角一弯:“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是了。”然后掏出手机,请她转交给顾骋。
玉熙伸手接过,忽然看到霍誉非伸出袖子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极为熟悉的白色菩提根,末了还缀着两条红色的珊瑚小鱼。
顾骋中间休息的时候,得知霍誉非来过,马上就想出去看看。玉熙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论她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最终也只是笑睨了一眼:“人早就走啦。”
霍誉非离开玉宝斋抽空回家了一趟,取了点文件资料,顺便让管家帮他找找家里的一种龙虎药,盒子上是非常抽象的龙虎图腾,似乎是从菲律宾那边来,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乔治已经为他们家服务了几十年,对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尽管霍誉非开始摸不着头脑的形容让他困惑了一会,但他很快就明白对方想要什么。
“您说的这种药家里很早就不准备了,”身为血统纯正的英国管家,乔治深深为自己无法提供周到的服务而倍感歉意,“请给我最多两天时间,我会满足您的需求。”
霍誉非有点遗憾,但他真正回头去校对了一下自己记忆里的时间轴,也恍然发现身上常常带着这种药香的霍誉守,也都是十年前少年时的模样了。
于是摆摆手:“不用啦,请随便帮我拿点好用的就行。”
“怎么磕碰到了?”霍启东刚刚好下楼,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同时对管家说,“乔治,请一下医生。”
霍誉非马上摇头:“我没有事的,爸爸。”
“哦,你这样上心。”霍启东看了他一眼,“那就是你的小男朋友伤到了?”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那也让医生去给他看一看。”
“不必啦。”霍誉非摸了摸鼻子,“小伤,不要紧的。”
“看看也嫌麻烦?”霍启东把小儿子叫到面前耳提面命,“就算我并不支持你找男友,但既然确定关系了,就要懂得关心照顾别人。”
霍誉非连连点头。
他还有心避着宋女士,说话时就故意摆出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因为霍誉非最近表现不错,好学上进,常常会请教他一些问题。霍启东故意吓唬了几句也就放他一马,只是看他打算匆匆离开的样子,又追问道:“你说的顾骋,打算什么时候带来家里给我们看一眼?”霍誉非眼睛立马就瞪圆了:“爸爸,不要擅自篡改协议,我记性很好的,是‘你’不是‘你们’,而且也不一定在家里。”
霍启东并不和他斤斤计较。他其实也知道除非用上强硬手段,否则自己是管不住霍誉非的。和大儿子不同,小儿子性情太过跳脱,做事也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幸而还能守得住分寸。
因为刚刚有了件好事,霍启东心情不错,霍誉非故意东张西望着急想走的样子又十分好玩,他就故意逗了逗小儿子,不肯爽快的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