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被那迎面扑来的冷风冻得一激灵,缩回手,“嗯”了一声,转头看他。
他安静地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垂放在膝盖上,有些不自然地轻轻收紧:“我听说你最近在做人物专访……”
嗓子的不舒服让他停顿下来,他抬手扯松了领带,又顺手解开了领口最上方的那颗纽扣,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我后天要去s市出差,唐泽宸人就在s市,陪秦暖阳拍广告,要不要一起?”
言下之意,是想送她一个人情,帮忙搭条线。
她靠回椅背,目光直直地望着公寓楼下的大厅的灯光。似乎是思索了一会,点点头:“后天几点出发?”
这样的回答有些出乎温少远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就算不会立刻拒绝也会先考虑考虑,不料,她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后天一起去s市。
“早上九点。”他沉着声音,才说了几句话,嗓子已经干哑得有些不舒服,他从中控台上拿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见她依旧一副思索的样子,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摄影的同事要一起来的话也很方便。”
闻歌点点头,抬腕看了眼时间:“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联系我。”
温少远沉默着点点头,看着她推门下车,拎着保温盒低头走进楼下的大厅,那裹着大外套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这才重新启动车子,往盛远酒店驶去。
……
何兴刚挨着被窝睡下,接到温少远的电话时,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前四年半夜突然被叫起来定机票去明尼苏达的经历实在太过记忆深刻,哪怕现在那姑奶奶回来了,他还深刻的记着。
温少远只是问他后面几天要处理的文件放在了哪里,得到回答后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断了电话。
何兴坐在床边,一脸的迷茫……那他是当做不知道boss要加班继续睡觉呢?还是献殷勤,乖乖送上门去?
……
温少远处理完公事后,已经是后半夜的凌晨了。从落地窗往外看去,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寂的安睡中,那霓虹灯光柔软又孤单,洒满了整座城市,被a市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耳边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得像是陷入了另一个空间。他一人独醒,俯视这脚下这座钢铁城市。
温少远摸了摸喉咙,深邃的眼睛在昏沉的灯光下掠起一闪而过的幽光。他起身去酒柜开了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
香醇的酒香在暗夜里也带上了几分诱惑,隐约又动人。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晃动着酒杯,看那猩红的酒液沿着杯壁晃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目光凝聚在一处,不由自主地就陷进了回忆里。
要不然怎么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宣发感情的最佳时间,所有的思绪在这个时候直白又热烈,甚至让人无法躲避。
她出国的这四年,他每次失控,都是在半夜突然清醒的时候。每次在回忆里转身,看见的总是她渐渐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缓缓消失。那种失去的恐惧感,那种无法握住的无力感,那种想要拥有的渴求,都在一寸寸地逼他正视眼前的所有一切。
第一次遇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站在斑驳铁窗后面,露出苍白又警惕的脸,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睛泛着水色,湿润又黑亮。
到如今,温少远回头时才发现,这十年,真正握住她的那一刻,就是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谨慎又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他眉心骤然一蹙,并不愉快地回忆被他阻隔。他抬眸望着隐隐泛白的天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泽宸的专访很难搞,这是圈内人一致默认的。早些年,因为秦暖阳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唐泽宸的名字和秦暖阳的捆绑在一起,经常出现在头版头条。
可惜那时候闻歌正好也出国了,没能见识一下全民粉红的时代。
到如今,唐泽宸又开始消失在镜头之下,偶尔能抓到几个镜头,通常都是在秦暖阳出现的地方。再想单独约专访?没门。
闻歌所在的社会版,她负责创业类的新闻。通常都是什么企业的灵魂,什么企业的七年兴衰……一点也没劲。
她倦懒地缩在毛毯里,看着机窗外柔软的白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温少远安静地看着杂志,直到听见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这才偏头看了眼,倾身过去拉下挡板。两个人的座位挨得近,他倾身时,不可避免地会碰到她。
刚放轻动作拉下挡板,轻靠着他肩膀的闻歌鼓囊了一声,裹着毯子侧了个身。鼻尖从他贴近的下巴上擦过,一瞬的温软,让他瞬间僵硬在原地。良久,垂下目光看着她睡得毫无防备的样子,这才弯了弯唇,坐了回去。
闻歌这一觉从上飞机开始,一直睡到了到达目的地。她揉着眼睛刚走出机场,没走几步,坐上专门来接送的车子,直接往目的地驶去。
芝山是s市的一个半岛,因为环境优美,一直作为s市的著名旅游景点开放。
秦暖阳的广告拍摄地,就在芝山。
冬天的海边无疑是寒冷的,海风凛冽,那风夹带着几分海边特有的咸腥味,刮在脸上疼得像是小刀在凌迟。
闻歌捂着脸,看着前面颇有些排场的剧组,搓了搓手,扭头看向落后她几步的温少远。
深黑色的长大衣把他的肤色衬得洁白如玉,那五官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下像是自然带上了柔光,那双眼睛深邃幽深,一眼望进去,根本看不到底,只有那目光沉凉又温和,几分说不上来的温浅慵懒。
见她看过来,他几步迈进,垂下眸子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忍不住抬手竖起她的衣领,又扣上她衣服后面的帽子。
“先跟我回酒店等?听说今天排期紧,要等到晚上才有空。”他被海风吹得眯了眯眼,站到她的身后,背过身,替她挡风:“我让他助理有空就通知我,我们到时候再来。”
他站在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围拢在自己势力所及的范围内,顺着风,他的声音终于能听得清晰。依旧还是前两天听到时的沙哑,像是被割开还接连的藕丝,那醇厚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杂音和不清晰,又有了另一种味道。
闻歌没回头,只用力地点点头,把手缩进衣兜里,埋头跟着他一起回酒店。
……
芝山景区内民宅客栈倒不少,但离得比较近的酒店却只有一家,因为秦暖阳带来的明星效应,剧组刚入住没多久,这里的客房就已经人满为患。
唯一剩下来的一间客房还是因为摄制组其中一位灯光师退房才有的。
比较和粉丝们一起在酒店大厅蹲守,有个宽敞的地方落脚的吸引力更大一些。所以闻歌毫无异议的,和温少远一起先搬进了酒店房间里。
有了暖气,闻歌这才觉得手脚还是自己的,窝在沙发上捂暖了手脚,这才舍得脱下大衣。刚要把外套随手堆在沙发扶手上,原本一直专注看手机的人却突然伸手接过,动作自然又熟稔地转身挂在了衣架上。
闻歌看得一愣,目光在半空中和他一对视,跟被烫着了一样,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
水声潺潺间,只听房门轻响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闻歌的脸也没擦,湿漉漉地滴着水,开门去看。本就不大的房间里,除了被打开的电视正播放节目的声音外,再无一点声响。
收拾好自己,闻歌抱着抱枕又窝回沙发里。这两天生理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太拼了,熬夜,作息不规律。加上换季温差大,这一次的生理期便格外的难熬。
她靠在沙发里靠了一会,就觉得困意上涌。眯着眼凝着视线里最后一抹光,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再醒来时,温少远已经回来了。修长的双腿交叠,正专注地在看杂志。电视还开着,但除了不断变换的光影之外,一丝声响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