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打着手电筒从男生宿舍楼里出来,准备回家去小眯一觉。藏惟再一次逃夜了,原因是实验组一只级别为S的强大妖物从试管里逃了出来,因为情况过于危险,作为追缉组组长的他决定亲自出手。
从男生寝室到办公大楼中间要经过学校十分僻静的拐角,我顺着石子路往前走,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魔物气味。
很多时候我们从空气的味道来辨别妖怪种类,感知型维序者可以从第六感中探知魔物的攻击类型、强度、攻击性等数据,普通的维序者,像我,只能从它们散发出的气味当中辨别。
学校里来了魔物,就算不是任务,身为这个学校的老师,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去看一眼。
我一跃跳到在学校的围墙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居高临下望去,周围静寂无声,路灯在漆黑的小路上洒下昏暗的光。
突然远处自习教室哗啦一声脆响,几道黑影流星般快速冲向高空!
我瞬间飞扑而上,空气凝结成风刃托着我迅速上升,几乎眨眼间就掠过了那几道黑影。只见底下是两个有着灰黑色巨大羽翼的纤细魔族,左右拎着一个人类少年的双手,正带着他急速向东飞去。
那男生穿着跟藏惟一样的制服,垂着头一动不动。所幸大部分魔族有生吃活物的习惯,男生可能受了伤,却不至于死。
我半空下坠一脚踢翻了左边那魔族,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可怕尖叫,瞬间翻滚着飞出了百米开外。它同伴立刻抓着男生一把轮到自己身后,从羽翼间抽出雪白的骨刀向我砍来!
魔界飞妖体型轻巧,行动迅速,是著名的盗贼集团,而体型天生的单薄注定他们不擅长战斗。我顺手凝结水蒸气结成冰刀,挥手一劈便只听“当!”——余音袅袅震耳不绝,冰刀被震成碎片,而骨刀也狠狠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把正昏头涨脑飞回战场的飞妖打了个趔趄。
“维序者!”飞妖尖声叫道:“我们不想和你战斗,请让开!”
“把人类交出来。”
“不!请让开!”
我默默盯着它的眼珠,而飞妖不愧是智商较高的类人生物,瞬间掉头把男生让羽翼下一藏,急速往西飞去。
老实说我对它的坚决有点诧异,一般魔族只要不反抗,维序者是不会出手绞杀它们的。哪怕已经吃了人,只要魔族乖乖配合被捕,最终结果都只是被送回魔界而已。
如果它们刚才把那男生往地上一扔,我会立刻抽身下去救人,凭它们的飞行速度逃跑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而它们没有这么做,而是坚持带着男生往反方向跑。
对吃人这么执着?
我无声无息的飞到它们头顶,双手各抓一把冰刀猛刺而下。两只飞妖躲闪不及,被分别砍断了一只臂膀,惨叫着向下坠去。
男生也随着那两只被砍断的手急速下坠,我探身去抓,谁知飞妖竟然不顾死活的冲了上来!
那一秒钟的时间被无限制拉长,我能清晰看见一左一右两只带血的利爪,和我的手一起,同时探向男生在夜风中拂起的头发。
倾斜角度转换,男生毫无生气的脸露出来,从下而上的对着我。
我瞬间仿佛被雷打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哥哥,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吗?”
“嗯。”
“你会一辈子都保护我吗?”
“嗯。”
“我最喜欢哥哥了!我永远都不要和哥哥分开!”
“好。”
……
人在许下诺言的时候,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彼此分开,天各一方。
我也一样。
人往往都在美好的东西面前信誓旦旦踌躇满志,然而一旦遇到危险和不测,就会立刻顺从于命运的安排。在分离来临的时候,懦弱而胆怯的人们会悲哀并且哭嚎着命运残忍不公,却无力去挣脱,无力去反抗。
没有哪一条路,能通向完满仿佛圆月一般的结局。
我也秉承了这样悲哀的认知。在命运露出獠牙的那一刻,我丧失了所有去反抗的勇气。
我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弟弟,从此不能再看见他,不能再对他说话,也不能再保护他。
然而我没有想到,事隔这么多年以后,命运再一次把他送回了我眼前。
“易天……”我声音里夹杂着牙关打战的颤抖,手指冰凉,难以控制。
易天双眼紧闭,毫无生机。
飞妖齐齐发出尖叫,一个猛子往下扎到易天身边,四面翅膀化作无数利刃铺天盖地的倾轧过来!
当时的情况千钧一发,然而我满脑子血往上涌,几乎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嗡嗡直响。事实上看到易天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就完全丧失了理智。这时候谁敢在我面前下刀子,我能把他活活轰成灰。
我身形在高空一顿,深深一口气吸进去,火系术式混合,力量爆满,集中于喉管,瞬间汇聚成高达上千摄氏度的极烈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