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手指微顿,唇角弯起,反被对方将了一军,好一个‘王上少年心思’,把他当小孩子赌气来看待,吕不韦啊吕不韦,你如此锋芒毕露,不知地位,又口无遮拦,让寡人如何能留你?!
“但是如今这朝堂之事,王上可不能如此玩闹了。现下关中灾荒紧急,灾民已经在咸阳城外等待了三天三夜,已经有人曝尸荒野,情况惨烈。”
“若王上还拿不准主意,便请为了我大秦的子民所着想!大开城门,分批让灾民进入,从国库里拿出粮食与银子来作为他们重回家园的盘缠,这样才能使关中之地早日恢复!”
“此事寡人心中自有决定,丞相不必多言。明日朝堂之上,寡人会给所有一个交代。”少年不慌不乱,声音沉稳,铿锵有力,如同饮酒般豪迈的将杯中御茶一饮而尽,明摆着露出了一副送客的样子:
“今日寡人乏了,不想多议。”
吕不韦虽心中含怒,极其不甘,更不希望嬴政的声望在平民中高涨。
但眼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再逼嬴政吐出什么诺言。对付眼前的倔小子,只有慢慢的逼迫,慢慢的下套,当灾民冲破咸阳城之时,少年自会大乱阵脚,加上朝臣的助威,以关中地区的长久发展为主要,他不信嬴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男人放下手中精致的陶杯,最后眯起眸子仔仔细细的环绕了整个寝殿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与身影。
但是方才陌生的手掌与衣裳他是决计不会看错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嬴政故意瞒着他,不想让他看到那个人。
结合今日早朝之上朝臣的议论,太王太后为嬴政举办的选妃酒宴,吕不韦心中大略有了猜测,满意的施礼告退:
“既如此,微臣告退,望王上早些休息。”
“吕丞相。”少年也跟着站起身,优雅的拍了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如今已经年满十八的帝王拥有修长的身形,有力的手臂,被漆黑的袍子包裹之中透露着无意的严谨,黑眸深邃,线条锋利。
嬴政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在吕不韦打开寝殿之门时状似无意的出声,待到男人回头才低低落下一句话:
“记着,下次不待传召便私自闯入,寡人定当严加治罪!吕丞相为大秦朝中重臣,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次寡人便提醒你,可莫要知罪再犯。”
“……”
说他老?——男人脸冒黑色,气的磨牙,又觉得自己和嬴政赌气实在好笑幼稚,终是并无回话,冷笑一声之后便离开了偌大奢华的帝王寝殿。
总有一日,这大秦会是他的天下——吕不韦任由屋外的阳光洒满他的全身,步伐飞快,信心满满,如此坚信着。
待到吕不韦彻底的离开咸阳宫之后,师徒俩人开始毫无顾忌的窝在寝殿里一边悠闲的吃着水果点心,一边探讨着方才吕不韦留下的问题。
关中一事,牵扯到千万灾民,嬴政作为新任帝王,的确是一次提升名誉声望的大好机会。
当然,吕不韦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民众之间的声望是最好用的舆论武器,以他的老谋深算,定是希望将此事的功劳一揽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才会处处阻挠,不让嬴政出面。
“政儿可是明白了,吕不韦虽精明城府极深,可面子上的事情,他也喜欢。”姬昊抱着从中间一刀切下的冰镇西瓜,吭哧吭哧的用勺子挖着清甜多汁的西瓜瓤送到嘴里,还不忘记含糊不清的解释着:
“就连今天他气呼呼的跑到你这里找麻烦,也是因为觉得你耍了他,连通知都没有便停了早朝,他的自尊心和面子上都挂不住。”
“口无遮拦,妄想一手遮天,我迟早会让这老贼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嬴政丝毫不顾及帝王威严的形象,也抱着另一半西瓜,同姬昊一样盘腿坐在软垫中,倒是不急着吃,反而一点点的用战国时期特有的顶端呈尖叶状的勺子仔仔细细的把西瓜子一个个的挖出来。
“嗯,所以这种时候我们也不用和他较真,越较真,他越来劲。”
“先生慢些吃,莫要噎着了。”少年自然的把被姬昊啃的凄惨的半块西瓜同自己处理好的换了换,再次开始用尖头勺子挖着西瓜中的瓜子,乐此不彼。
“关中水患严重,每年都会发生类似的灾祸,苦了那些没了家的人。”嬴政同样是从小便没了家的孩子,更是在敌国首都长大,这样无家可归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也更加憎恨吕不韦的冷漠:“吕不韦给他们盘缠回家,其实是让他们去送死!”
“没有人来耕作修复,田地荒芜时间过长,关中之地的情况便会更加不容乐观。吕不韦希望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来换得田地的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