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面上露出决绝的神情,对着匕首猛然前倾。廖道一似乎吃了一惊,慌忙后撤。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刮得烛火跳跃不止,屋内响起兵器交击之声,然后廖道一“啊”了一声,捂住左胸,身体弯了下去。
一柄匕首插入了他的左胸,鲜血喷涌而出,在地上开出大团大团鲜艳的图案。
“对不起……”陈敬握着匕首,喃喃道。
廖道一缓缓双膝跪地,慢慢倒了下去,眼睛睁得很大,仿佛宁死也不相信陈敬会杀他。
府邸外面忽而起了一阵骚动。那骚动如同一股水波,渐渐扩散到这总督府后院,楚昭皱着眉头,不悦地问苏溪怎么回事。
苏溪刚探出半边身子,项辰满面惊慌之色地闯了进来:“司马居然带着兵丁将整个府邸围了起来。说是……说是原本收上来的三百万两税银不翼而飞,一层层查起来,居然查到了魏大人头上。”
“什么?”
项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是齐敛领着一群捕快,说是亲眼看到一百万两税银运了进来,叫嚷着要搜府呢。”
“大胆!他们是要造反不成!”魏永愤然起立。
与他们想比,楚昭却显得份外镇定,他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倒在掌心撮散了,而后涂抹在陈敬脖子的伤痕上。专注的眼神在烛火之下,仿佛蒙着一层莹莹的泪膜,又好似最纯粹的墨玉。
陈敬看得呆了一下,而后朝后仰着脖子想要直起身,却被楚昭一把按下。尽管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挺直了脊背,有种奇特的风骨在他的身体里做支撑。
“别动。”楚昭不耐烦地戳戳他的肩膀。
上好了药,陈敬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些,转头看见面前的棋盘,然而伸手将其拂乱:“想不到今日有这样大的变故,想来楚大人也无心再继续这盘棋,不如今日就到这里。”
“说哪里话。”楚昭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外头凶险,公子还是留在我身边为好。”
陈敬是何等聪明人,已经明白了楚昭在这里陪他下棋的用意,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原来楚大人早就料到了刺客会出现,是特意为我守卫。”
楚昭看了一眼棋盘,苦笑道:“既然感激我,何以局中却步步紧逼?”
陈敬瞟了局中一眼,颇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围棋就是如此,一旦暂处劣势,则要力拼,此为突。”
“公子果然精于弈棋一道。然而学小人之奕易,学君子之奕难,只有拥有着更超前的眼光、更豁达的智慧和更宽广的胸襟,才能算是真正驾驭围棋的里手,也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帅才。而这种人,我平生也只见过一个。”
“楚大人倒是个有趣的人。”陈敬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打开窗户,窗外是熊熊燃烧的火把,更远处,黑不见底的夜色正奔涌而来。
171|舞弊案11
陈敬这一晚总觉得不太对劲,就好像有人跟在他身边一样,可是回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按说现在大局已定,他再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但是却总有一层隐忧,像老屋子的蜘蛛网一般,牵牵连连地覆盖在陈敬心头,挥开一层又落一层。
走到浴桶旁,陈敬刚拉开腰带,突然听见耳边传来“赫赫”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有规律的敲击声。
“笃笃——笃笃——笃笃笃。”
这暗号一般的敲门方式似乎叫陈敬想起某种不愉快的往事,陈敬皱了皱眉:那人已经死了,死得凄惨无比,身败名裂,连廖道一也死了。现在皇帝又让重判卷子,自己把写好的河道一书交上去,加上背后有顾公子的助力,不愁没有一个好前程。
“笃笃——笃笃——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