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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_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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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齐天睿又亲口承诺,只要他做到这三点,将来送他一个大戏班。天悦原本是做好破釜沉舟、生离死别的打算,这一来,既无需与至亲之人恩断义绝,又能成全心中所盼,实在是千妥万妥,遂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着天悦一事,齐天睿着实伤了神。当年自己离经叛道被逐出家门,虽说家谱上头还在,可那一场风波也是让翰林府大伤颜面。这些年,任是他在外头赚足了金山银山,府门也紧闭,没有人瞧他一眼。老父恶疾仙逝,一家子大恸之余方过了这个坎。

谁知一波将平,一波又起,竟然又来了个天悦,且那行当还是个永远不能与翰林府牵扯的营生。齐天睿倒不是为着什么列祖列宗,毕竟再威严也都作了古,而最当紧的是活着的老太太。幸而丫头明理知道来找他,而不是助天悦悄悄逃走,此事只有落在他手中方有把握,助兄弟,更要护着老祖母,再不能让她伤心。

回到府中,难得柜上不忙,齐天睿便留在素芳苑好好儿地补了几天精神,一句话传给谨仁堂,丫头也省了事。连着几日,除了早起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二爷二奶奶再不曾下过楼。下人们都心照不宣,只要楼上不叫,连楼梯上候着的丫鬟都撤了下来。

只是,绵月却不能安生待着,想尽办法要把汤药送上去,十次总有九次落了空;姑娘自己也惦记着下来吃药,借口总是被戳破,一想溜就被逮回去,莫说是吃药,就是想撇开他自己清静地泡泡浴汤都不能够,一刻也离不得……

……

九月,秋高气爽,金桂飘香,正是到了转运使府公子娶亲的时候。一场婚事,韩府办得极是简朴,帖子只下给了至亲好友并几位官中同僚,帖子上明明白白:只宴客,不收礼。

齐天睿看在眼中,不觉冷笑,老贼一向深藏不露,一副两袖清风的模样,管教也算严厉,儿子手里从来不出银钱,这些年连花酒都喝得不势气。却怎能想到,这儿子早就背着他在外头安置了私宅,更有那亲家,这一回他娶儿媳不肯排场,人家嫁闺女却是要尽人皆知,阜济自是不必说大宴宾客,这一路娶亲的喜路也支起喜棚,热闹非凡。

齐府这厢,也算半个亲家,韩俭行的帖子下给了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并闵夫人;而韩荣德么,这一场阴差阳错的婚事又与齐家瓜葛,实在是让他心惊肉跳,却是不敢不请齐天睿兄弟三人。

原先碍着齐天睿,闵夫人始终没有得着在老太太面前念叨这桩好姻缘,可自从府里上下接了帖子,这事便再也瞒不住。当天夜里齐天睿就搬回私宅,莞初便有了借口倚着小姐妹相好把秀筠接到素芳苑来作几天伴。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天淅淅沥沥,秋风斜潲,把夏日残留的花草打得七零八落,整座府邸浸透,灰蒙蒙一片,难抵湿寒。

远远地已是敲了四更的天,拔步床换了孔雀罗帐,将雨水潮气挡在帐外,暖暖地遮掩着床上姑嫂二人,轻轻握着手,无眠,亦无语……

明天就是九月十六的正日子,这几日在莞初面前,秀筠才敢放开胆子恨那死去的前世,恨那男人早已无力,恨自己,终身难平,可一听着他要婚娶的消息,心若死灰,灰又被扬起,那死了一遍又一遍的痛,连泪都没有力气流。苍白、冰凉,她似那灵前的假塑,早已没了人气,莞初陪在身边,多一个字都劝不出……

一夜一夜不眠,今夜难得开口,一开口就是娘,一场生死之后,只能想到娘。轻轻的语声,似窗外的雨丝戚戚,说起小时候怎样惹了娘生气,怎样被娘哄。莞初听着,听着,心思牵动,也想忆起娘亲,可太久了,娘的模样只有在梦里清晰,如今睁着眼睛想,模模糊糊,心又无力,只有娘亲的手,她还记得,绵绵的,暖暖的,抚摸她的脸颊……

“嫂嫂……”

“嗯,”

“我……想留在娘身边……”

轻声求,念头都绝尽,如此卑微……莞初道,“你往后……就是这样打算?”

“嗯,娘……百年后……我守牌位……”

莞初闻言,轻轻点点头,大恸之下,谁人能不解这般绝望?来日方长,女孩儿的前途不只有娘,还有哥哥和嫂嫂,怎会走绝这条路……“好,留在府中也好跟我和大嫂作伴。”

“嗯……”

一句并非劝慰的话,往后的日子似忽地有了确实的着落,握着嫂嫂的手,泪终是落了下来,似外头凄冷的雨水,无根,无尽……

……

天亮了,雨却还没停,倒似越发大了,风也急,一梭一梭斜打在窗棱上,难耐的声响。

因着阜济路远,转运使府请的是一天的宴,一大早起来,齐府里就开始张罗。老太太上了年岁,将将换季,本就有些咳嗽,况又雨水湿寒,便不能前去。大老爷齐允寿是十分厌弃这种应酬之事,可阮夫人却是愿意凑这个热闹,毕竟,韩俭行正在风头上,官场之中甚是得意,儿子天佑算是同僚,却有些刻板,正该是多走动些,往后仕途也有个帮衬。而西院的闵夫人自是不必说,亲亲的外甥女儿出嫁,今儿她算是半个亲家,自是欢喜得紧。

两位夫人和大老爷用了早饭就出了门,天佑与天悦兄弟二人也随后往裕安祥去会了齐天睿兄弟三人一同前往。这一走,齐府里清静了下来。雨大,老太太传话吩咐各房今儿都不必来请安。

秀筠难得睡在梦中,素芳苑便一片寂静。莞初坐在桌前,身上还是睡觉的里衣儿,窗外雨水急,房中湿寒越重,想起身拿件衣裳,却不能够……握着茶盅,热热的水,想抿一口,手却抖得根本端不起来……

头顶似生出一眼小//泉,汗水从发中冒出来,额头大颗大颗地积累、滚落;人似漂浮着,心不跳,一身的皮囊都没了感觉……

已是呆坐了快一个时辰,身上冷透,脚却似踩了棉花,绵软无力……

过了这几日,他就要回来了,不能吃药……可她……站不起来了……等他回来好好哄哄他吧……

小药盒就在眼前,可冰凉的手指抖得握不住,一个小扣,半天才打开,拿起一粒药//丸放入口中,舌尖拨拉来,拨拉去,没有力气咽下去。双手捧了茶盅,灌了下去,擦了擦唇边的水渍。

以前,几天不吃药,复药时,心会跳得厉害,有几次几乎是一夜难眠;后来,复药时不再跳得厉害,却会犯恶心,接连两天都吃不下东西;再后来,复药半日,心慌恶心,会吐,吐得肝肠寸断……

这一粒咽下去,莞初呆呆的,额头的汗慢慢冷去,身上却止不住地抖,手努力握了拳,等着那感觉……胸口忽地一股浊气,五脏六腑都往上翻涌,热热地直冲上来,不待她掩了口,已然喷了出来,衣襟,帕子,到处都是……

“姑娘!!”

绵月正端了水盆进来,惊呼着扑了过来,“姑娘!姑娘……”

莞初看着胸前那点点斑斑黑红颜色,眼睛怔怔的,好半天,轻声道,“绵月……请叶先生……”

  ☆、第111章

……

晓风细雨,画舫推波胭脂色;十里烟波,秦淮河上婵娟影……

十月江南正是菊黄蟹肥、桂花酿浓的好时节,秦淮河上,画舫悠悠,笙箫绵绵;青纱红帐撑起十里不夜天。

花酿也醉人,夜风吹过来,齐天睿只觉眼发热,头发晕,一身的酒气、花香、脂粉腻。早已敲了三更。下了船本该快马赶回府,可是不行,再累再晕他也得先回裕安祥来换衣裳、洗漱。

前些时感热风寒,丫头大病了一场,眼看着小脸寡瘦下来,人也越来越单薄。不知是病得厌,还是他果然操心不够,自那之后,她总是不顺心,小嘴一张,就刻薄。谨仁堂那边本就隔三差五地寻事,这一来,娘亲更寻了好由头,常训她;丫头原本的凡事不在意已然很惹人心闷,如今那眉目间更多了一种冷冰冰的轻蔑,难得吐几个字就能把人气断肠,娘亲因此已是哭了好几场。

齐天睿知道这婆媳之气多是娘亲自己没事找事,可丫头如今也硬得不肯通融,着实让他头疼。倒不是怕她得罪谁,是怕他不在,她早晚会真受委屈,这一委屈哪里还有他的好日子过?这些时,她对他也倦,从前的柔情蜜意都像随着那一场酷暑的风寒流走了,他这厢还热得一把火,她那边倒像那燃到尽头的小烛,一点点熄了下去。任是他哄,他腻,她也不知应。有一次伺候他更衣,他只是低头轻轻啄了一口,她竟是别过脸去,冷得他一时愣在那里……

好在那天睡下,她又钻进怀里,安安稳稳地让他抱了一宿……

这几日他在醉红楼的画舫上夜夜笙歌,虽说每天都如实禀报,可她不言不语,眼帘低拢,他根本就看不到那浅浅的水眸里究竟是什么颜色。今儿倘若再带着这一身脂粉香回去,他可不得活了。

齐天睿一边洗漱,一边吩咐石忠儿从里到外给他拿了换洗衣裳。从未像今夜折腾得这么晚了,这会子换衣裳都手忙脚乱,更心慌,回去怎么哄怕是都不能让丫头顺心了。不过好在,这半年来夜以继日,总算有了眉目,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带着丫头离开金陵,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儿养些日子,只有他两个,不怕她不乖,软绵绵的定是什么都能依了他……

想着日夜相守的日子,齐天睿就觉心热,骑在马上头晕脑胀都掩不住眼角唇边的笑,真真比这即将收网的捕获还要让人亢奋……

……

将将进了园子,远处已是传来四更的竹梆声。齐天睿赶忙加紧脚步,一路疾走,冷风过,一身酒热又腹中空空,脚下不觉就有些绵软。

绕过荷塘就瞧见了素芳苑,看那小楼上竟是亮着灯,齐天睿一怔,丫头没睡?若是搁在从前,他定会以为那是小娇人儿夜不能寐在盼着他,可如今哪里还敢有如此奢望?只觉那明晃晃的灯光照下心头一片不祥的阴影……

匆匆上楼,提着脚步,生怕静夜里通通的声响惹了她。轻轻推开门,打起帘子。桌上零乱,玻璃灯盏照着摊开的笔墨纸砚,像是做到一半突然搁下;厅中并无人,小铜暖炉燃在当地,镂空雕花曝出火光跳燃,暖暖的。

齐天睿悄悄松了口气,抬步往里,走过桌旁瞥了一眼。这些时丫头总在弄她的谱子,许多都是旧作,也有一些改填的折子戏,重新归拢、分类,有的修改,有的重填,而后仔细地誊写;齐天睿一直想着,哪天拿出去给她结成书册印出来,只不过这些时两个人别扭,没说出口。正要转回头,忽见桌上有几只信封,封面上正是那一笔熟悉的字迹,不觉蹙了蹙眉,那是叶从夕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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