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知怎地有些心紧,他凝视着她略带沙哑地道:“宁儿昨日又立了大功!朕允你一个愿意如何?”他顿了顿,立即又添一句,“除了让你离开这些混帐话。”
沈宁看着自己的膝盖依旧面无表情。
皇帝轻叹一声,微微侧身搂住她,“朕赐你一块免死金牌可好?”她不是怕他杀她么?他便让她安了心。
沈宁猛地推开他,“许我一个愿望?”她冷冷地道,“好,那我要你告诉我,你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还执着于我?非得要把我绑在这里?”
她认真的脸色让东聿衡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他总也不能说他舍不得她,心头爱极了她,想将她当宝贝供着。
见他表情怪异久不出声,沈宁悲哀一笑,“你赢了,你赢了还不成么?我现在再不敢逃,我现在只求你告诉我你怎么才会放了我!折磨我就利索一点,不要玩这种恶心的游戏!”
“恶心?朕全心全意待你,你说恶心?”东聿衡不敢置信。
“我看你一眼都嫌难受!”
皇帝发觉自己丝毫不能忍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拖出去砍了,统统砍了!他气得额上青筋暴出,只是嘴上却似有把门的,竟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深深吐息两口,“朕也是疯魔了!”
她挑衅地看向他,“你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东沈氏!”东聿衡咬牙切齿,“惹恼了朕对你有什么好处,吃苦的莫非是朕!”
“是啊,我就是刀上鱼肉,任人宰割,怎地,我还要带着笑求着你打我骂我不成?”
“朕是你的天!即便朕以往让你受了委屈,你也不能一直记恨于朕!”
“抱歉,我可没那么贤惠!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打不过你!”
“你还想杀了朕?”东聿衡简直无法相信他耳朵所听见的。她还敢弑君!
“你听见了!”
“混帐东西!”皇帝顿时暴怒,扬声喊道,“来人--”
万福忙领着两个护卫入内,“陛下有何吩咐?”
“把睿妃--”话语戛然而止,东聿衡一想到她浑身是伤,心就不住地疼了,再一想把她关起来,她独自一人默默哭泣,就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他深呼吸两口,瞪着沈宁咬着牙道,“为睿妃另置帐篷,好生看管!”
“是……”万福看一眼屏障内,心中暗叹一声。为何帝妃独处总是不欢而散。这睿妃娘娘,果真是陛下前世的冤家。
离开了皇帝营帐,沈宁坐在小帐篷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她看看万福,主动开口,“小万福,没想到你武功这么高强,连韩震也打不过散童子!”
万福垂眸道:“娘娘过誉了,韩少侠年纪尚轻,能与散童子打斗全身而退就已十分了得了。”
沈宁听这话有些怪异,“韩震还年轻,你不年轻?”
万福面不改色地道:“奴才已经三十有五了。”
沈宁瞪着那张娃娃脸眨了眨眼,“怎么、可能!”
万福低头不语。
沈宁回过神来,这才窘迫地道:“抱歉,我以为你……我不该叫公公为小万福,我不是故意的。”
“娘娘言重,娘娘是主子,怎么叫奴才都成。”
“唉,总之,以前对不住了,我太没眼力劲儿。”驻颜有术啊!
万福福了一福,犹豫片刻躬下身去,“娘娘,奴才有话呈禀。”
沈宁道:“公公请讲。”
“娘娘,请恕奴才多嘴,奴才着实不解您为何执意要与陛下斗气……奴才向来以为娘娘是个大肚量的,即便当初陛下待娘娘有失,可陛下也实属无奈,娘娘岂能不知?况且娘娘私自离宫,陛下不仅不曾处置娘娘,反而亲力亲为照顾于您,娘娘为何毫不动容?”
沈宁垂眸不语。
“……娘娘,陛下这一年,过得很苦。”万福本不欲说出这些,但大战在即,主子一再为睿妃分心,又怎生是好?他轻叹一声,沉沉说道,“奴才陪伴陛下多年,头回见那样儿的陛下。好几回人还坐在宝座上,魂儿已经丢了。”
沈宁听罢皱眉,“你在说笑话么?”
万福见状,沉默一会儿,道:“陛下虽然对敌毫不留情,却也爱惜子民,除却那回街头怒杀画师何生,陛下每杀一人皆有其意。娘娘可知白州之时陛下迁怒张夫人等所谓何事?”
沈宁皱眉,紧绷地问:“你要说什么?”
万福停顿片刻,而后缓缓道:“娘娘的郁症,可渐渐愈了?”
沈宁费了好大力气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腾地站了起来。
万福微微垂首,“老神医曾与陛下说过,娘娘郁症需散气而消,大喜、大悲、大怒皆可散气。”
“荒谬!”沈宁拒绝相信他所说的话。
“娘娘,陛下虽未明言,然而奴才斗胆揣测圣意,怕是……”万福停了停,“陛下知道娘娘心慈,便意欲以张夫人等人换取娘娘性命。”
沈宁浑身猛地一颤,“胡说!”她顿一顿,“胡说胡说!”
万福道:“娘娘,其实张夫人他们……并未被斩首。当时您昏了过去,陛下抱您离开时,赦免了他们的罪,只是不让奴才们告知娘娘。”
沈宁顿时如同被抽掉了全部力气,如释重负地坐在椅上。
“娘娘,陛下对待娘娘,真真是一片真心诚意了。还请娘娘,切莫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不久,万福自帐中而出,在军机大营里寻得主子,皇帝见他进来只淡淡一瞟。万福默默站回自己的位置。
待商议了行军线路后,东聿衡摒退众臣,东明奕、丰宝岚和沈昭皆欲言又止。
众人离去,东聿衡问万福道:“睿妃可是哭闹?”
“这……回陛下,不曾。”
东聿衡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大军在鲁怙稍作休整,将其作为关外兵站,留下伤兵与部分驻军,将其纳入了景朝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