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真爱说笑。”王氏虽笑了两声,然而脸色却真的不好看了。
她的心里,儿子王栋乃是社稷人才,状元都做得的,不是定了倒霉死了爹没根基的乔姐儿,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哪里跑的了呢?
之所以费心在闹出事端后笼络着庞林氏不叫退亲,自然不是为了乔姐儿的人才,而是为了她背后的嘉靖侯府。
王家只要靠上嘉靖侯府,得了鼎力相助,总有起来的那一日。
既然如此,就吃点亏,老姑娘就老姑娘罢!
王氏自己心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呢,没有想到乔姐儿竟这样不给力,然而也担心乔姐儿唬她,便将信将疑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见她今日穿着一件七八成新的宫缎夹袄,下头系着一条一色的裙子,头上只插了一根珍珠步摇,王氏心中就不满了起来。
身在侯府还穿得这样寒酸,显然在侯府的日子不大好过,那就是不得宠的了?
这样穷,还没有眼力见儿,又不能给她儿子有什么助力,这样的儿媳妇儿有什么用呢?
因想到这里,乔姐儿这儿媳妇儿王氏就不大想要了,不过是顾虑着恐退亲叫嘉靖侯府失了面子恼怒,此时忍了忍,王氏眼珠子一转,便笑道,“你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咱们是一家人,也该从长计议才是,对了,栋哥儿还在读书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见乔姐儿断然不肯的,她心中冷哼了一声,炫耀了儿子的学问一回,之后,便看着乔姐儿温声道,“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些个话,我得跟你说。”
乔姐儿露出倾听之态来。
王氏见她恭敬,更看低了些,觉得这是个好欺负的,拍了拍手,就见门口处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乔姐儿往外头一看,目中就是一沉。
打门口来了一个穿金戴银的丫头,眉目之间含着春色,一双眼睛如同湖水一样柔媚,扭着身子进来,拿鹦哥儿一样的声音给王氏请了个安。
“这是如今在屋里服侍栋哥儿的孩子,你见见她,日后也好亲香些。”王氏就指了指那个含羞带怯的丫头。
那丫头见了乔姐儿,先是叫乔姐儿挺拔的身姿震了震,然而偷眼见王氏仿佛对她不以为然,目中就露出了一丝得色来,袅袅地走到乔姐儿的面前就要施礼。
“慢着!”乔姐儿还没有遇上过这么打脸的事儿呢,事到临头气得浑身发抖,只一声呵斥,就见自己身后转出来两个跟着自己来王家的丫头来,将那对面的丫头架住,这才在王氏诧异的目光里含笑说道,“您这吩咐,我不大明白。”
她起身,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一脸委屈地往王氏面前求助的丫头,傲然地笑道,“这位姑娘是个什么人,我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好亲香的道理!一介奴婢,怎敢与大家子的小姐比肩?!”
“同服侍栋哥儿,你!”王氏心里,又给乔姐儿记了“嫉妒”这一笔。
“别介。”乔姐儿就笑了,温声道,“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呢,您这话,难道是叫我去死么?”她敛目,看了看这丫头,赞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什么亲事,什么服侍的,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您别与我说这个!只是您今日,叫个奴婢往我面前来,这难道是抽我的脸?!”她壮了壮胆子,看着王氏慢慢地说道,“是在打嘉靖侯府的脸?!”
说要跟舅舅撕撸开的是这丫头,如今说有关系的也是这丫头,王氏气坏了,拍案厉声道,“你说了这么多,实在对我不敬!”
“您说什么是什么罢!今日家母叫我来与金陵旧识送些薄礼,礼送完了,我也该走了。”乔姐儿看都不看那丫头的,转头对着王氏说道,“您儿子金贵着呢。有银子,您多给他纳几个美貌柔顺的红袖添香呀!”
这话忒刻薄了,直说王家没钱,大抵是随了她嘴巴刻薄的二表哥了。
“你!”
“别跌了,多失您的身份呀?”乔姐儿眼瞅着王氏气得脸色煞白,眼睛都亮了,顿了顿,便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就怕您舍不得银子,只好拿这次一等的滥竽充数。您儿子连这样儿的都不嫌弃……”她点了点那个花容失色的丫头,柔声说道,“饥不择食,不过如此。”
这都下得了嘴,得憋成什么样儿呀,蛮可怜!
☆、第211章
说完了这些,庞家大姑娘觉得爽了,才不会与后头跳脚儿骂起来自己的泼妇对嘴呢,仰着头走了。
她心里已经不大愿意这门亲事了,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庞林氏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张口闭口的说王家的亲事要得,也叫乔姐儿心中疑惑。
想当初,庞林氏是一心看不上王家子,想叫她嫁给表哥的呀。
因存了这段心事,乔姐儿回府的时候就有些心神不定,只想回去问问母亲,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一入侯府,就见广宁王府的车架在,想到阿眸确实昨日回京,今日该回来与谭氏歪缠的,乔姐儿顿时就忍不住笑起来,竟觉得心里都敞亮稳当了起来,也不回去与庞林氏说今日在王家的事儿的,匆匆地就往上房去,一进门,先呆了呆。
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正在地上软软的毯子上打滚儿。
还滚得挺快挺好的。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乔姐儿的嘴角一抽,见那小姑娘见有人来机灵地趴在地上不动伪装昏迷,之后见是她,仿佛是放心了,又是一个打滚儿滚到了笑得不行的谭氏的面前,伸着可怜巴巴的小手儿叫道,“母亲呀木母亲呀。”见谭氏笑了一会儿无奈地拉起她来说什么“应了”,仿佛是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小姑娘眼睛都开心地笑成了一条缝儿,乔姐儿这一刻,竟仿佛也忍不住想要打个滚儿。
幸好躺倒之前,她忍住了。
“舅母,表妹。”她上前,俯身给拱在谭氏怀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理头发,显然不知道,小混蛋最喜欢顺杆儿爬的。
“给,给揉揉。”小混蛋指着自己的头,喜笑颜开地叫道。
“不许欺负你表姐!”谭氏虚虚地敲了敲小混蛋的头,见她装模作样地嗷嗷叫,不由与乔姐儿无奈地说道,“这孩子真是叫人愁的慌。”然而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与快活。
“不是亲近的人,能摸着表妹的一根头发丝儿?”乔姐儿虽然与阿眸识得的时候不长,却也知道阿眸看似与谁都好,那不是谁都叫碰的,此时戳了阿眸的大脑门儿,见她叫了两声也不与自己置气的,便一边笑一边给阿眸揉了揉,见谭氏睁着一双眼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打扮,不由红了脸。
“你这是……”谭氏骇笑地指着乔姐儿道,“从哪个箱子里翻出来的?”
这么旧的衣裳能翻出来,也是不容易了。
“今日母亲叫我往那家儿去的,我恐穿得好了,他家想着舅母舅舅疼我,日后起了攀附之心。”
乔姐儿还是有些害臊的,见谭氏沉默着看着自己,阿眸也滚到了一旁,便咬着唇角低声说道,“他家里头花了大银子也想要留在京中,就是为了讨好一二权贵,舅舅处如今本就万人瞩目,虽是荣耀,却也得提防小人,我恐舅舅舅母对我好,叫他们知道,日后仗着这些在京中扛着舅舅的大旗来说话,给家中招祸。”
“你这孩子,竟想得多些。”谭氏口中一叹,将乔姐儿拉在身边摩挲着她问道,“可吃了什么委屈?”
乔姐儿见谭氏对自己与往日没有不同,眼眶就红了。
阿慧一事,叫嘉靖侯府的众人冲击太大,没人想过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视长辈疼爱于不顾的白眼狼。
若叫乔姐儿自己,经了阿慧,什么心都会冷了,还有什么真心呢?
然而谭氏还是对她与从前无二,实在叫她心中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