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上头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指着冯宁骂道,“你这个不讲人伦的畜生!”
“人伦为何,我不知道,畜生就畜生罢。”冯宁看着婉婉,头也不抬地说道,“人生出的是人,生出畜生的,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行了!”荥阳侯从未见冯宁这样硬气过,然而见此时,那只人来疯的胖猫仔儿叫冯宁一只胳膊揽在身前,此时体着两条后腿往婉婉的脸上招呼,这是毁容的节奏,急忙在一旁劝道,“你饶了她,都是她的错!”
“侯爷!”荥阳侯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从前,怎么会说她们母女的过错?!
“够了,你们也该闹够了!”荥阳侯没有耐心,此时看着哭得眼圈都红了的荥阳侯夫人,竟觉得厌烦起来,也没有看到冯宁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只哼道,“自作多情!今日,我往常王殿下面前去,才提了一句婉婉,人家王爷就差点儿摔了我的脸!这就是你说的有情有意?!”见荥阳侯夫人语塞,他便骂道,“我堂堂一个侯爷,在常王府里子面子都没了,你是不是存心的?!”
“你骂你表妹做什么?”上头太夫人是荥阳侯夫人的亲姨妈,顿时目光怀疑地落在了冯宁的身上,疑道,“还是有人与你们说了什么?!”
“母亲太溺爱她,瞧瞧这如今成了什么样儿?!”说起这个,见了萎顿胆怯的婉婉,再看看英姿勃勃,自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的冯宁,荥阳侯便一皱眉道,“如此,实在丢人!”他的心中除了这个,却突然又生出了另一种期待来。
冯宁愿意与他回家,说明心中还有父亲,那么,若是他展现自己的一腔父爱,她会不会转圜,为自己说话,叫他能风风光光地做皇后的生父?
☆、第101章
荥阳侯大人想要表现自己的父爱,完全忘记心爱的闺女还在人家手上提着呢。
荥阳侯夫人却忘不了。
荥阳侯膝下几个儿女,除了婉婉都不是她的血脉,这唯一的孩子,自然是叫她最上心的,此时看着婉婉卑微地倒在冯宁的面前,她只扑上去拉扯道,“松开!”
冯将军从善如流,扬手就将手上的那身体单薄的少女给丢了出去!
胖猫仔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猫眼儿看着那少女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妙的抛物线,撞在了柱子上厥了过去,真是特别开心,急忙从肚兜兜地翻出了一块桃干跟着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那少女的头上!
看着那浓密长发中的亮晶晶的蜜饯,阿眸陛下给自己的准头点了一个赞!
“你欺人太甚!”荥阳侯夫人冲过去轻轻地呼唤自己的女儿,见她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然而疼得直哭,竟浑身发抖,还目中带着惊惧地剧烈咳嗽,再也没有之前的任性娇艳,一颗心顿时就疼得受不住了,指着冯宁大声道,“这是你在家中的规矩?!这个家因为你,竟都要散了!”
“再招惹我,叫你知道更厉害的。”冯宁摸着阿眸的小爪子冷淡地说道。
“罢了,长幼尊卑,也是婉婉对她姐姐出言不逊。”荥阳侯心中百转千回,决定先委屈一下爱女,等撸顺了冯宁的毛儿,先把自己留在京中,日后再给闺女找回这个场子,却没有见到荥阳侯夫人看向自己的不敢置信的眼神,只顿了顿,温声劝冯宁不要与妹妹置气,这才对上头气得浑身发抖的老妇人问道,“母亲为了婉婉之事,这都哭了几回了?这对身子也不好,还是放宽心?”
“家中不幸出了孽障,我怎么放宽心?婉婉如此,你也招小人陷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那老妇人就捶胸哭道。
胖猫仔儿呸地吐了一口。
“都是陛下的恩典。”什么小人呢?这说的岂不是皇后?荥阳侯一头的汗,急忙劝道,“陛下也是信重儿子,没准儿几年就回来了不是?”
“你们都走了,我就只能看人眼色过日子了。”这荥阳侯太夫人目光一顿,见儿子无言以对的模样,就急忙说道,“总不叫我离了你们?”
“母亲也去?”荥阳侯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动得不行。
这种慈爱之心,实在叫人动容呐。
要不怎么说母子之情最伟大呢?
“我老天拔地的,去了不是给你添麻烦?”荥阳侯太夫人被儿子噎了一下,之后便抹了眼泪叹气道,“只是我想着,我在京中,婉婉也在京中,总是要有个主心骨儿不是?”见荥阳侯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就想到了荥阳侯夫人方才与自己所言,看着凶神恶煞的冯宁越发觉得还是外甥女儿与自己一条心说得对,便殷殷地说道,“不如,你自己往蜀地去,叫你表妹留在京中照顾?”
荥阳侯夫人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的忠心,叫太夫人感动极了,只觉孝心可嘉。
荥阳侯却不感动,此时看着抱着婉婉哭的妻子,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她是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的,这样的时刻,竟不愿与自己共患难?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是谁的主意。
“表妹,不去?”说好的同生共死无怨无悔呢?!
“我也想跟着表哥,可是表哥瞧瞧,咱们上有老下有小的,都走了表哥能放心?”荥阳侯夫人垂头哭着说道。
她不敢承认自己是真的害怕了。
若说往蜀地去,荥阳侯还能有一线生机,那么得罪皇后的她,只怕就是死路一条。
不在京中权贵的面前,皇后娘娘死一个继母,也不过会叫人说一声继母倒霉罢了。
况与乾氏的婚事始终叫她不安,然而这种不安背后的种种,她却不敢与荥阳侯说。
此时荥阳侯夫人目光闪烁,都不敢抬头看荥阳侯一眼的,后者心里拔凉,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自己落了难,竟连海誓山盟的妻子都恨不能离自己而去,生出穷途末路孤单凄凉之感。
正痛彻心扉,他就听见了一旁冯宁口中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我虽从未见过,却也听兄长说起,当年父亲染上了天花儿,诸人皆避,是母亲日以继夜地照顾父亲,父亲病好了,母亲却病了。”
荥阳侯听着这淡淡的话,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当年那个容貌清秀,远远没有表妹娇艳动人,却知书达理的女人。
那个时候,她真是一心为他,可是他都看不见,目光都在表妹的身上,还怨恨她占了自己的正妻之位,不能叫表妹名正言顺。
她的脸在荥阳侯的面前慢慢地变得清晰,这时候荥阳侯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从没有如他想象中在记忆中褪色模糊,还是那样的鲜明。
鲜明到与眼前的妻子比起来,叫他心里发疼。
“当年旧事,说这些做什么!”太夫人见荥阳侯的脸色恍惚,显然想到了发妻,顿时不快地说道,“那女人不肯成全你,不过是个妒妇罢了!”
“母亲的意思,也是叫表妹不要与儿子过去?”荥阳侯有多少的心在荥阳侯夫人的身上,如今骤然改变,就有多怨恨,然而此时死死地忍住了这怒火,便冷冷地问道。
“表哥若是路上不方便,我就给入画开了脸服侍你?”荥阳侯夫人到底是心虚的,见丈夫面上难掩伤感,急忙指了指自己的贴身大丫头问道。
“丫头我不缺,你自己留着使唤吧。”荥阳侯突然觉得有些讽刺,看着面前用“我有苦衷可是我什么都不能与你说就叫我一个人默默忍受”表情的妻子,只觉得恶心。
患难见人心,竟果然如此!
“婉婉的婚事,我不许你再折腾!若是她不愿意嫁,就滚到庵里去,再也别回来了!”心里带着火气,荥阳侯便不客气起来,对上了张口欲言的老娘与妻子,冷冷地说道,“少再叫我听见常王之事!荥阳侯府在京中的体面,若是叫你们坏了,别怪我无情!”他指了指荥阳侯夫人,冷笑道,“你愿意留在府里,我随你!只是我也告诉你,你在京中,若是母亲还少了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他声色俱厉,与从前的温柔不同,竟仿佛骤然改变,就叫荥阳侯夫人心中莫名地生出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