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高坐首座,听到嫂子跟小姑子斗法,也只能装没听到,为了转移注意力,直接招呼胡娇:“许夫人许久不曾进宫,本宫记得你家长子似乎到年纪了。”
胡娇与永宁公主乃是死对头,别处基本不太容易遇见,但皇后的春宴上却狭路相逢。永宁公主守孝三年,出来就发现胡娇地位水涨船高,竟然已经与傅老夫人以及崔老夫人并肩了,若非是她自承晚辈,皇后的春宴上非要坐到傅二夫人那一座去,恐怕连首席都坐得。
她的注意力便暂时被胡娇给引了过去,只见胡娇盈盈起身,道:“年纪是到了,只是尚未觅到合适的小娘子。这事儿也只能看缘份了,不过有晧哥儿一起,臣妇家的儿子倒还可以拖上一阵子。”
提起崔皓,皇后脸上的笑意便浓了许多:“晧哥儿无法无天,谁家小娘子敢嫁给他啊?!”却是一副疼爱的口气。“也只有本宫得闲了,豁出这张老脸来给皓哥儿寻个媳妇儿了!”
傅二夫人立刻顺杆爬,向皇后表示谢意,顺便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场中的紧张尴尬的气氛。
皇后上次春宴,替齐王蜀王做媒,收到的效果良好。此刻重起话头,但场中官眷已经换了一茬子,倒也有留下来的,便提起这话头:“皇后娘娘上次做媒成就了好几段美满姻缘,我们家的小子还盼着娘娘哪天开春宴,也好沾娘娘的光,得一门美满姻缘呢。”
有不少贵妇人起哄,皇后便道:“待御花园里的莲花开了,再开宴也不迟。”
哪知道这也成了闲时畅想,竟未能成。
皇后的春宴过了没几日,许清嘉便收到一纸密信,竟然是多年未曾联系过的高正亲笔所书,派来的也是高家的家仆高义,乃是当年高家的老人,一直跟在高正身边的心腹人。
许清嘉拆开信一看,脸色顿时凝重了。彼时胡娇因听到云南郡高家来人,心中高兴,也到了前院书房,进门就被许清嘉的神色给吓住了。
她已经许久不曾瞧见过许清嘉这副神色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高义已经被人带下去洗漱用饭了,此刻书房里只有夫妻二人,许清嘉也不避讳胡娇,将手里的信递了给她瞧。
胡娇读完了信,神色亦是大变:“……这事儿难道是真的?”
高正信中写道,因近年吐蕃已向大周俯首交好,边疆再无战事,营中武将在秋冬多有狩猎活动,顺便巡视边疆。去岁年冬他与崔泰崔五郎六郎等人在边境线上巡守,打猎之时误入一处村寨,竟然发现一处私自开采的银场。
当年朱庭仙获罪便是因此而起,高正还被牵连入狱,正是崔泰审理此案。不过朱庭仙嘴死紧,将所有罪责死扛,临死都未曾将背后之人吐出来。
崔泰带着他们将银场主事之人活捉,多番审理,那主事之人竟然道他们乃是太子的人,就连本地县令也是默认此事,并且从中给予方便的。
这结果令崔泰也心惊,他与宁王交好,自然会暗中传递消息。高正考虑到许清嘉如今所处的位置,听说又极得太子信重,所以才暗中写信给他,及早提个醒。
银场的那些人如今还被崔泰暗中扣押在定边军大营,未曾与地方官员通气,这件事从上到下都透着诡异,就连崔泰也不得不防。
此事胡娇当年有份参与,没想到多年之后竟然又爆出了这种事情,她握着许清嘉的手,深感自己智商不够,这等政治游戏完全玩不来,只能叮嘱他一句:“一切小心!”
夫妻二人紧握着手在书房里沉默,最后还是嚷嚷着肚子饿的许小宁闯进来打破了一室静谧。
改日许清嘉上朝,遇到崔旭老大人,便暗中观察他神色,见崔旭似乎精神不振,等散朝之后特意与他并肩而行,旁敲侧击:“崔大人近日可收到令郎家信?”
崔旭长子崔群乃是许清嘉同年,还喜获状元,如今亦在地方任职,听说官声很是不错。次子崔泰在军中多年。崔老大人神色微动,却打着哈哈道:“老夫忘了,许大人与犬子竟是同年呢。待他回京述职,一定让他去府上拜访。”
“我说的是府上二郎,老大人想岔了。”
“二郎……二郎在边疆啊。”崔老大人其实最近都快将头发愁白了。他接到崔泰家信,就悄悄将此事按了下来,但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时。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乃将来的天下之主,就算是他在整个云南郡私设几十个银矿也没关系,但前提是他已登大宝。
但在今上掌权之时,这行为就非常严重了。
如果今上正值盛年,崔旭完全可以将此事上报,由今上处理。但他们这些几乎天天与今上相对的臣子却不难发现,今上这两年间身体江河日下,年后有好几次在紫宸殿议政,几名重臣正各抒已见,今上却小声的打起了呼噜,吓的众臣屏声静气,只等他醒来。
许清嘉见崔老大人装傻,便意味深长道:“老大人也知我当年在云南任职十多年,云南郡但有什么事儿,我大略也有耳闻。”这事儿急的不应该是他,其实他大可以装不知道,着急的理应是手中握着人质的崔泰。
如今这人他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跟捧了块烫手的山芋一般。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崔老大人见许清嘉要走,忙招呼他:“许大人留步……”
许清嘉却快走几步,恰赶上了太子宁王一行,还朝崔旭道:“老大人慢点。”
崔旭见他已经跟着太子走了,只错了半步,便只能放慢了脚步,与后面的傅温同行。
没过两日,宁王带着武小贝登门,眼看着许家门房与武小贝打招呼,这小子熟练的吩咐仆人请宁王去前厅,自己却往后院而去,便觉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父王稍等,我这就去后院去瞧瞧。”
许清嘉才回府不久,刚刚洗漱完毕,吃了两口点心,喝了杯热茶垫垫肚子,准备去前院书房处理公事,就见武小贝径自闯了进来,拉他去前厅,只道宁王来了,欲与他一叙。
许清嘉与胡娇交换一个眼神,都想到了宁王登门的原因。
宁王与许清嘉一碰头,话也不多说,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许清嘉:“许大人且看。”
许清嘉打开一看,正是云南郡私设银矿之事,崔泰给宁王的手书,如今却是向老上司请教此事该如何处理。
“许大人觉得此事可与太子有关?”宁王思来想去,他若是将此事捅到今上面前,保不齐今上会以为他按捺不住要夺大位。他若是前去问太子,太子也说不准会这样想。而此事太过隐秘,若是交给攀附在他门下的那些官员,谁知道事情会不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唯独许清嘉出面比较合适。
许清嘉倒是不想当这出头的椽子。他官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有一腔热血,也学会了审时度势谨慎行事。
“殿下的意思是让微臣前去质问太子殿下?”这是拿他当枪吗?
宁王苦笑:“本王倒是自己想去,可是我去合适吗?”他生性豁达,如果说少年时代曾经自请离开长安戍边,还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那么后来的无数个铁马金戈的日日夜夜里,那些不败的战绩成就了一个男人终身无可替代的荣耀,即使是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他仍旧不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后悔,甚至隐隐生出一种庆幸来。
庆幸他这大半生没有一直纠缠在长安城这趟混水里,营营苟苟,而是见识过了最美的比宝石还要蓝的天空,比美酒还要清冽的空气,比花儿还要纯朴的百夷少女的笑脸,毫无机心。
甚至,体会到了柔肠百结辗转反侧。
“……或者,此事与太子无关,而是国舅的意思?”
宁王的话让许清嘉眼前一亮,“这几日微臣也这样想过。以前太子体弱多病,除非太子是装病,否则哪有精力将手伸到云南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