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着我师父。”
左承胄沉默了一瞬,最终做了让步:“将司徒先生一起请去京城好不好?”
“我师父过不惯京城的生活,我也过不惯。”左玄歌想了想终于还是抬头说道,“褚将军他们也由父亲带回去吧,我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了。”
左承胄叹了一口气:“真的跟爹生气了?”
左玄歌别开了头,看着夜空中一轮圆月悬挂,如此圆满的时刻他不想父子间的话题这般沉重,摇了摇头:“不生气了,爹有爹的苦衷。”
他回过头,看着父亲笑了笑:“反正我从小就没娘,我娘到底是谁重要吗?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身边有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爹就够了。
“就是嘛。”大将军难得露出调皮的笑容,重重拍了拍左玄歌的肩膀,“从小到大不都是我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
左玄歌斜瞥了他一眼:“这些好像都是奶娘做的吧?”
左承胄有些赧颜:“其实爹也亲自做过,可是爹手糙,给你换尿布的时候你哭闹个不停。”
想想父亲一贯握剑握刀的大手居然给自己换尿布,左玄歌忍俊不禁:“爹,我不在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
左承胄摸了摸他的头:“很多话还是习惯对你说,很多家里的事也想跟你商量,你在身边就好了。”
“您啊,赶紧让二哥三哥娶了媳妇,含饴弄孙去吧,操那么多心。”
“你小子先给我娶个媳妇回来再说。”
左玄歌头往外撇了撇躲开父亲的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倒是找着了,可是怕您不高兴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左玄歌跳着跑开,“爹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些歇息!”
左承胄无奈摇了摇头,缓缓转身进屋,屋子里暖黄的柔光中映出大将军高大魁梧的身影,左玄歌望着那影子良久,良久才转身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离开。
风城这边的消息马不停蹄送至了京城将军府,一袭堇色长袍立于府里已呈浅粉色的桃花枝下,就算此刻父亲与左玄歌都不在京城,左玄商看着满院心心念念的桃树却依旧只敢静观不敢在此习剑。
“哥,风城来消息了。”
身旁冷不丁响起弟弟的声音,左玄商回转身应了一声:“嗯。”
“确定了,左玄歌的亲生母亲确实凤舞山庄风老庄主的女儿。”
“嗯。”左玄商一两个“嗯”听来波澜不惊,将心内跌宕隐藏得极好,但是他狭长而略显阴鸷的眼眸中出射出一丝狠厉的锋芒,却将他内在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他如何能不恨,千方百计与一个在江湖上还排不上前号的小帮小派拉上了关系,就算那位凌大侠确实有些过人本事,可是他堂堂左家二公子武侯府从三品将军,赔了多少笑脸放低多少身段才换来人家不冷不热的相助?
可是左玄歌呢,轻而易举地搭上了凤舞山庄这条大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江湖力量,他如何能不恨、不嫉妒?
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论他想要什么,最终都只会属于左玄歌。
小时候渴望父亲亲自教导,父亲却宁愿做一些替左玄歌修篱笆种桃树的琐事,在听风阁里将他捧在膝上念书给他听,也吝啬将时间花在为自己解兵道之惑上。
后来想要培植自己在军中的力量,楚大统领油盐不进,褚将军客套恭谨,没一个是易于周旋的,若是有父亲帮着说句话就好了,可是父亲偏偏如同没事人一般作壁上观,他本以为父亲只是想锻炼自己,哪知转头父亲便将褚将军调去护送左玄歌。
“哥……”
左玄商红着眼打断左玄未的话头:“左玄歌非娘亲所生一事已是人尽皆知,他的身世既然已经是雾里看花,那不如多泼上几盆脏水!”
左玄未面有疑色:“这个会有人相信吗?”
无论京师还是枟州,谁人不知左大将军把这个小儿子宠上了天去,就是非这两地之人想必也有所耳闻,怀疑什么都好,谁会怀疑左玄歌不是父亲的孩子?
“怕什么,流言散出去总会有好事者传播,再说了,父亲将左玄歌带回家的时候他都多大了?谁能保证他一定是父亲的儿子?”
“是,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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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你是不是要给长老们通风报信?”
天空突然闪过一抹蓝衫,斜阳刚刚放飞的信鸽被愤愤不平的轻鬼掐在手里,轻鬼一时气愤,一时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讨好道:“哎哟斜阳大护法啊,左玄歌是左玄歌,凤舞山庄是凤舞山庄,就算他是风浅的儿子,咱们也不必要迁怒于他吧?凤舞山庄与寻疆族为难的时候,他都还没出世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与他为难?”
轻鬼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就算你心里是不想与他为难的,可是你这信鸽一发出去那可就是大大地与他为难了,笛长老如何会放过他?左玄歌一路帮助咱们那么多,咱们怎么能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斜阳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是学会了不能恩将仇报,嗯,也算是一种成长。”
轻鬼瞪他一眼:“我不跟你玩笑!”
斜阳敛了笑意:“我也不与你玩笑,信是务必要送的,只是笛长老会不会与左玄歌为难,结果或许与你想的会有出入。”
“你什么意思?”
“你想不想让左玄歌成为自己人?想的话就将信鸽放出去。”
轻鬼愈加迷惑了,眨巴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什……什么意思?”
斜阳不再与他多说,拉了一把轻鬼的手臂,灰色信鸽在他手里扑腾了两下,展翅高飞掩映在蓝天白云之间,很快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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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玄歌轻装上阵,只带着师父、野狼和虹满楼四位姑娘快马加鞭朝璜州方向而去,将要出风城时,前边探路的野狼却突然折返,脸憋得通红神色慌张,与左玄歌还隔着三五丈便大声嚷道:“五爷,出事儿了!”
双骑相错时同时勒马停下:“什么事?”
“水云帮的余下的人在璜州境内被人埋伏了,杀了个干净,一个活口也不剩。”
“包括水立天和他的一双儿女?”左玄歌眸光一动,有些讶异。
“是,璜州官府介入了,说是江湖寻仇,给定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