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urtle Dove~斑鸠~_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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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初春前后,嬷嬷请了假回家去照顾染上瘟疫的儿子。Tom和Isaiah趴在楼上窗口,看到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她佝偻着身子,拎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走出孤儿院大门,然后搭上了马车。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她。后来听说她死了。

  那一年出了很多事,死的人也很多。街上的商店纷纷倒闭,到处都是流浪汉,孤儿院的捐赠少得可怜。※

  物价涨得厉害,就连院长Mrs. Cole(科尔夫人)也不得不减少了她的杜松子酒采购量。当然,孩子们的日子更难熬——瘟疫传染到了孤儿院。即使采取了消毒措施,死神的脚步还是无人能够抵挡。长期营养不良,饥寒交迫的孩子们更是脆弱。单单那个春天,被盖上白布悄悄从后门抬走的孩子就有二十二个,比去年多了整整一倍。

  那里面并没有Tom或者Isaiah,却有那个经常跟Tom对着干的Starry。

  瘟疫终于过去了。除了被Tom抢走放在衣橱里的银顶针,死去的孩子们再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一点儿痕迹。

  忽然有一天,孤儿院里来了一位好心的富商。他带来了一大笔钱,并带走了几个孩子——“我开的马戏团正在招人——我们需要新的小演员来扩大规模。”他对Mrs. Cole说。中年发福的女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用抖抖索索的手在领养协议上签字。

  剩下的孩子们都很羡慕——富商先生的衣饰那么华贵,如果能着跟他走,肯定不用再挨饿。

  “——马戏团!”Isaish沮丧地对Tom说,“他们竟然没有选我!我的嗓子能值不少钱呢!!”

  Tom只是耸了耸肩,他对穿着傻乎乎的中世纪服装满舞台大呼小叫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不到一个月,那位富商居然又来了。“孩子们的表现不错,”富商先生对Mrs. Cole说,“我还需要人手,只要一个。”

  所有的孩子们被叫出来,列队站在富商面前。那个挺着肥大啤酒肚的老男人在他们面前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Tom面前。Tom是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孩子,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皮肤,就好像一尊精美的大理石雕像。

  Tom低垂了眼睛,不去看面前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亲爱的孩子?”富商的声音亲切极了。

  “先生,请您选我吧!”Tom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身边的Isaiah急急地开口,“我有一副好嗓子,我会唱很多歌儿,一定能为您赚不少钱的!”

  “Isaiah!”Mrs. Cole忍不住发怒了,“不要插嘴——”

  “哦,放松些,夫人,没关系的。”富商先生依然亲切地微笑着说,“……那么你唱一支歌给我听听吧?亲爱的Isaiah?”

  ***

  Isaiah的歌声让富商犹豫不决,那确实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嗓子。不过富商的初衷原本是来找一个像Tom那样的漂亮孩子的,所以他决定先回去跟马戏团的团长商量一下,第二天再过来。

  夜里,Tom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Isaiah却翻来覆去。

  “你在激动什么,Isaiah?留在孤儿院里陪我不好吗?”一片寂静中,Tom忽然问。

  “不,Tom,我想离开这里,非常想。马戏团虽然并没有剧院那么好,但是至少那里有舞台。”Isaiah说,“等我成功了,我会回来看你的,Tom。”

  Tom没有说话,好像睡着了。

  第二天,富商先生果然如约前来,可是被领到他面前的孩子只有一个。

  “很抱歉,先生。昨天夜里Tom摔跤弄伤了脸,到现在还缠着绷带呢——我想他大概不能符合您的要求了。”Mrs. Cole 带着歉意说。

  富商先生点了点头,于是他带走了Isaiah。

  Tom躺在自己的床上,听到Isaiah离去时,马车驶过路面的踢踏声。

  就在昨天夜里,他在孤儿院里最好的朋友悄悄爬起来,用藏在衣橱里的小刀,沿着他右侧的脸颊深深地划了下去——血浸透了床单,甚至滴落到床下的地板上。

  “……白痴,”Tom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在那么多人连填饱肚子都成了奢望的时候,又怎么会有马戏团要扩大规模。”

  ***

  四年之后,Tom见到Dumbledore,被接引去Hogwarts上学。

  1943年Tom Riddle在Hogwarts读五年级。他趁那个暑假去了一趟小汉格顿,终于弄清了一直困扰自己许久的身世的秘密——呵,一直引以为傲的巫师血统,不过是一个半疯的女巫和一个愚蠢的麻瓜在迷情剂的作用下结合的产物。

  ——可笑。

  Tom用舅舅的魔杖杀死了父亲全家,带着一枚黑宝石戒指回到了伦敦。

  那时候已经天黑了,又下着大雨,即使是夏天,空气中依然沁着冰冷的寒意。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哦,当然,一个人也没有。Tom沿着泰晤士河边慢慢地走着,伦敦塔桥的黑影在前方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极了两只被锁在柱子上的怪兽。十六岁的男孩任由雨水从头顶倾泻而下,一直划过脸颊,流进校袍的衣领里。他的右颊上有一道旧伤,长长细细的,已经非常浅淡,大概再过几年就会完全消失。

  偶尔淋雨也有好处,Tom想,至少可以冷静头脑,可以压抑住那些不停翻腾的软弱念头——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哭了。他对自己发誓,最后一次。

  然后Tom听到歌声。

  “……The sea will never run dry, my dear,

  Nor the rocks melt with the sun,

  But I never will prove false to the bonny lass I love,

  Till all these things be done, my dear,

  Till all these things be done……”

  街角一处拱顶下面,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的脚边摆着一个破铁罐子,被雨水砸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尽管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乞丐仍然站得笔直,仰着头扬声歌唱,就好像他所处的不是雨夜的破旧街角,而是一座用金子和翡翠装饰的舞台。

  Tom走过去,鞋底碰到石板路面的声音惊动了乞丐。乞丐把脸转过来,看清的一瞬间,Tom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如同上好的油画被疯子拿着海绵使劲蹭过一样,乞丐的上半张脸一团模糊,眉眼再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只有眼睛的位置裂了两条缝,里面的眼球覆盖上了厚厚的白翳,就像两枚融化的银西可。

  “……仁慈的先生,请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到。我只是一个困苦的可怜人,在冰冷的雨夜祈求一些可以果腹的食物。您是否愿意施舍一些用不着的零钱——”

  Tom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他所有的麻瓜纸币——一张五十镑,两张十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递了过去。他大概再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乞丐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过纸币上的纹路,然后惊喜地说,“……哦,太感谢了,仁慈而慷慨的先生,愿上帝保佑您——”

  “……Isaiah。”Tom说,“我不信仰上帝。”

  Isaiah还在抚摸那些纸币的手顿住了,他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仔细回忆,又似乎不太确定。然后乞丐的下半张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奇异表情来,其中似乎同时混杂了惊讶、怀念、喜悦、愧疚等等各种自相矛盾的情绪,“……Tom。”他喃喃地说,“你是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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