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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第4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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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这个统帅未到,沈数就是第一人了,无论从身份上还是战功上,他都当之无愧。此刻行在队伍最前方,身穿大红色郡王常服高踞黑色骏马之上,腰挂长刀,英武异常,惹得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中那些少女们心头如小鹿乱撞,移不开眼睛。

数千名俘虏被绳子捆成一串串的牵上前来。这一路上,北蛮那些贵族俘虏们还有个囚车坐坐,这些人就只能用双脚走了。骑惯了马的人,却不惯双脚走路,到了这里已经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死了百来人。从前他们拿着关内百姓的命不当性命,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礼部尚书亲自出马,在城门前展开一卷帛书,骈四骊六地念了一大通。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平日说一句话中间都要歇一歇的,谓之养气,今日居然声震四野,整篇念下来竟不带停歇的,真是教熟识他的人惊讶。

为了今日的大礼,礼部单是为拟这些文章就没日没夜地讨论了半个月之久。在城门处这一篇主要是宣讲此次西北大捷,以及今上的文治武功。等到了宗庙那里,就是要告祭先祖,并历数本朝各位皇帝政绩了,其文章只会比这一篇更加华丽,更加让人听不明白。

不过百姓们倒也不在乎能不能听懂,就算听不懂,那些浑身肮脏的战俘都摆在眼前呢,瞧瞧那与关中人不大相似的长相,大家就都懂了。于是上头礼部尚书在拼了老命地念,下头百姓们已经议论起来:“瞧这些人脏的……”

“整日跟牛马在一起,自然脏。”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杀了咱们好些人呢,可不是凶神!这回定北侯也杀了他们数万人,杀得好!”

“听说这下子,他们得有好多年不敢再来进犯了,真是太好了!”

沈数端坐马背之上,听着下头百姓们的议论,只觉得心潮澎湃。将士戍边,金戈铁马,不就是为了保边境平安,让敌人不敢来犯吗?有今日听见的这些话,就是对将士们最好的报答了。

礼部尚书念完一卷文,只觉得气都快要不够使的了,喘了两口才又高声道:“开城门!迎献捷!”

城门其实一早就开了,这会儿为了行礼又虚掩上,听见发令,便有早就准备好的城门军飞跑过来,用力将那巨大沉重的城门推开。铜龙长号再度鸣响,沈数一提马缰,黑马仰头打个响鼻,高抬前蹄,第一个踏进了城门。

城门之内,乃是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个个身着朝服,按品级而立。于阁老站在第一个,身着深紫官服,头戴七梁冠,腰围青玉带,一抬头,便与沈数对上了目光。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片刻,彼此微微点了点头。

赵尚书站得离于阁老不远,自沈数进城门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刻沈数颔首的动作虽细微难察,却仍是被他观察到了,顿时只觉得心里一凉——安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百官迎——”礼部尚书又大声喊道,自己首先躬下身去,于是一干官员也像被风吹倒的麦子一样弯下身去,让献捷的将士和后头的囚车从他们中间穿过,直行向宗庙方向而去……

☆、第259章 宫变

  一场献捷轰动京城,即使后宫嫔妃们并不能前去观看,也都情不自禁地关注此事。

“这会儿放心了吧?”陆盈听了外头传回来的消息,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笑吟吟地问桃华,“王爷一点事都没有呢。”人人都看见了沈数英姿焕发的模样,显然是做不得假的。

桃华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然而看着陆盈的笑脸,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笑着也点了点头。

“那早些歇着吧。”陆盈这一天也觉得疲劳,不停地叫人去打听外头的消息,这献捷大礼从午时一直搞到此刻天都黑了,前朝皇帝和官员们固然累得不轻,后宫的嫔妃们因为利益相关,也一样要跟着操心。

“王爷和诸位官员已经出宫了吗?”桃华追问了一句。

樱桃连忙回答:“听说祭礼已经结束,应该是要出宫了。”宗庙毕竟与后宫不在一处,打探消息也不是那么方便的。

“娘娘,赵充仪来了。”外头宫人匆匆进来报信,听得陆盈一怔:“这般晚了,她怎么来了?”

“恐怕是来找我的。”桃华立刻起身,“我避一避。”

这会儿前头已经传来了喧哗之声,桃华避到后殿,陆盈便迎了出去,只见赵充仪带来的宫人正在前殿跟秋凉殿的宫人缠成一团,竟是要直接闯进来的意思了。

“充仪姐姐这是做什么?”陆盈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可是嫌我出迎晚了?晖哥儿今日睡得早,我这才晚了一步,姐姐见谅。”

往常只要抬出晖哥儿来,赵充仪早就不说什么了,今日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冲着陆盈就过来了:“陆修仪,安郡王妃可是在你这里?”

“姐姐说什么胡话!”陆盈一惊,立刻沉下了脸。虽说秋凉殿如今能进内殿伺候的宫人也都是忠心的,可此事又岂是能当着宫人们的面说的?

樱桃连忙使了眼色,秋凉殿的宫人们一拥而上,把赵充仪带来的几个宫人拉了出去。赵充仪倒也并未反对,眼看着殿内只剩下了她和陆盈,还有樱桃三人,便道:“陆修仪,我想见见安郡王妃,我知道她在你这里!”

“我看姐姐是糊涂了。”当初皇帝把桃华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交待过陆盈,陆盈又怎会在赵充仪面前承认,“安郡王妃的事,难道姐姐是不知道的?”桃华还活着,她也说不出“安郡王妃已经死了”的话,只好含糊过去了。

赵充仪有些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火堆将要熄灭时那最后爆出的几点火苗,总是格外明亮些,但却注定短命:“我没糊涂!陆修仪,你让我见见她,我一定得见她!”

自从西北大胜,赵尚书从宫外把消息送进来,赵充仪也同样陷入了恐慌之中——若是于家再度得势,她在后宫哪还有活路?

赵家跟安郡王联手,是因为看见皇帝也想联手安郡王扳倒于家,但现在皇帝夺了安郡王妃,还怎么联手?若是如此,安郡王府完蛋了不要紧,赵家可怎么办?

其实如果真的见到安郡王妃,又能说些什么?或者说,又能改变什么事实,赵充仪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可陆盈每次都搪塞了过去。今日宗庙大祭,去打听消息回来的内侍告诉她,赵尚书的脸色十分不好,她便突然按捺不住了。

献捷是文治武功的大事,如果让于党因此一举立功,那情形恐怕就要翻转。赵充仪在这一股冲动的支配之下,带着几个心腹宫人,就直冲到秋凉殿来了。

“赵充仪!”虽然品级相同,但论起封号来,如今陆盈还在赵充仪之前呢,板起脸来的时候也有几分威严,“安郡王妃之事,宗人府已发下讣文,连丧事都备好了,只等安郡王回来发办。你这会儿胡言乱语,闯到我的秋凉殿来大闹,究竟是何用意?你说安郡王妃在我宫中,又是何意?莫非,安郡王妃之事竟是我假传出去的消息不成?”

赵充仪来的时候一路上脑袋里都像一锅沸粥一般,除了找到安郡王妃之外竟没有别的念头装得下,这会儿被陆盈一番训斥,仿佛迎头泼了一瓢冷水,突然清醒了些——是啊,安郡王妃的事儿,陆盈哪里安排得来,定然是皇帝做的呀!现在皇帝想将此事遮掩下去,若是被她抖了出来,用不着于党重新站稳脚跟之后皇后来收拾她,眼前皇帝只怕就容不下她了!

“我,我不是……并无此意……”无论如何,君夺臣妻的事儿是说不得的。

“你并无此意就好。”陆盈冷冷地道,迅速下定了决心,“你方才带来的人,带两个回去,其余的人都得留在这里!”万一有出去胡说八道的呢?

赵充仪张了张嘴。她今日急冲冲过来,怕是宫里也都知道了。到了明日,再听说她只带回两个宫人,其余的都被秋凉殿扣下了,那她的脸面还往哪儿搁呢?不过事情是自己办莽撞了,真要是漏出去,别说脸面,怕是性命都要没了。

“是——”赵充仪最终也只能低了头,带着两个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心腹宫人,蔫头蔫脑地出了秋凉殿。

“娘娘,这——这如何是好?”两个心腹宫人也没了半点主意。其实赵充仪要来秋凉殿的时候,她们就觉得不妥,可是也再想不出别的法子。如今更好,连宫里的人都被秋凉殿扣下了,不说日后,就说明日该怎么面对宫里众嫔妃的讥笑呢?

赵充仪没精打采地正要说话,忽然抬起头来:“什么声音?”

宫里的夜总是安静的,守空房的人总不会有什么心情笑闹,何况还有宫规管着。故而每到亥时左右,后宫差不多就会静得跟没人住似的,若不是到处有灯火,还有巡逻的侍卫,真会像座大坟墓了。

正因如此,但凡宫里有什么动静,声音总会传得很远,让很多人都能听到。即使是从宫外传进来的声音,有时也能听得颇为清楚。

“好像是外头的声音……”一个宫人竖着耳朵听了听,“像是,像打雷一般……”沉闷地滚滚而来,时隐时现,却一直在持续着。

“是京城里出什么事了?”另一个宫人惊骇地道。京城有宵禁,这会儿虽然不至于如宫里一般沉寂,却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

赵充仪不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好像是开远门……”开远门在京城西北面,离皇宫不远,故而那边的声音,在这样的静夜里隐约能够听得见。

“娘娘,那边也有声音了……”一个宫人忽然转身,指着南边道。

的确,南边也出现了声音,但那声音却比西北边传来的更清晰,而且还在迅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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