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卫襄皱起眉来,不知为何,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被杀了吗?”
廖怀孝摇摇头:“被她逃了。”
卫襄沉吟片刻,吩咐道,“叫他们即刻调查那女眷的身份。”
廖怀孝恭敬应是,心里踌躇着另一个消息要不要现在就禀告卫襄。
假郭六小姐……失踪了!
卫襄却忽然开口问道:“有她的消息吗?”
廖怀孝心头一突,不敢隐瞒,垂首答道:“朱乙传信,说郭六小姐在李家集失踪了。”
空气骤然凝滞下来,有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廖怀孝不敢抬头,额角慢慢渗出豆大的汗珠。
耳边传来少年不辨喜怒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廖怀孝嗫嚅道:“和我们分开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
卫襄冷笑:“消息现在才收到?”
廖怀孝心头一颤,急急辩解道:“走的是郭家的消息网,所以迟了些。”
卫襄闭了闭眼,用了极大的力气方克制住心头几欲沸腾的戾气。不到一个时辰,李家集,谢冕接走的女眷……一点点信息串联起来,凸显出的事实残酷得让他几欲疯狂。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作一团,一突一突地抽痛着,他问道:“谢五是在哪里接走的女眷?”
闻言,廖怀孝脸色大变。李家集,他怎么没想到?谢冕就是在那个时候从李家集接走女眷的。
“主上……”廖怀孝的声音都发颤了,如果猜测不错的话,那姑娘岂不是差点死在他们派去的杀手手下?
卫襄的脸色一片雪白,黑黝黝的瞳仁暗沉沉地不见半点光亮。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听得廖怀孝不寒而栗:“全力寻找六小姐下落,生见人,死……”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如霜,“若她有意外,谁也别想活。”
廖怀孝愕然抬头,失声道:“主上!”
为一女子大开杀戒,岂不是昏庸无道者所为?却见对面少年眼角泛红,双拳紧握,指甲狠狠刺进了掌心,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留下,触目惊心。
*
江苒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从头到脚浑身都痛,偏偏聚不起一丝力气逃离这种痛苦。
耳边隐约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本就没好全,还淋雨着了凉,受惊过度,再加上体力透支,所以撑不住了。老朽无能。”
胡二公子温和的声音透着焦灼:“大夫,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她。”
陌生的声音轻轻叹息,勉强道:“先开一副药试试吧。”
她越发昏沉,偶尔察觉到有人喂她汤药饮食,还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她却一直陷在黑暗中,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
她又要死了吗?
江苒苦笑:逃脱了毒酒,逃脱了刺客,竟要倒在一场小小的风寒下吗?她不甘心,她怎能甘心?父亲……重来一世,她连父亲的面都还没见到。还有卫襄,知道她的死讯,他是会难过还是如释重负呢?
不,她不想就这么死去,她还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也许她已经再也没机会去做。
心酸难抑,晶莹的泪珠缓缓自眼角渗出,她却连拭泪的力气都没有,意识也渐渐溃散。
此后是越发漫长的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她终于自黑暗中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睛。
她愣住了。
她躺在一张宽大的黄花梨雕花架子床上,入眼,是一顶如霞似锦的五彩绡纱帐。帐子轻若笼烟、灿若云霞,绝非一般人家能用得起。
她微微扭头,就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惊喜声音:“姑娘,你醒了!”
鸣叶?她吃惊地循声望去,见床边快步走来一个明眸皓齿,姿态婀娜的大丫头,不是鸣叶又是谁?
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苒糊涂了。她记得自己是被胡家兄妹所救,后来又病了很久,怎么一觉醒来明明留在齐郡王府的鸣叶会到了她身边?
难道她被胡家兄妹送回了齐郡王府?
“鸣叶,你手上的伤可好了?那天后来你没事吧?鸣蛩和鸣鸾呢?”她眼睛瞥过鸣叶已完全消肿的玉手,落到侍女含着喜悦泪水的面容上。
久病之下,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几乎无法听清。
“婢子没事,鸣蛩和鸣鸾也很好。”鸣叶含笑带泪地道,“倒是姑娘你,这一场病可吓坏人了,主上他……”她顿了顿,止住话头,庆幸道,“还好人总算醒过来了。”
听她提到卫襄,江苒心里微微一动,卫襄不是回京了吗,他怎么知道她病了?齐郡王对她绝不会有好感,巴不得把她和卫襄隔离开呢,难道还会给他送信?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身处的屋子。
屋子很大,朝南一排轩窗镶着琉璃窗格,和煦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格洒进,显得十分敞亮。
屋子里一水儿的清漆黄花梨家具,桌上摆着一套官窑青花釉茶具,角落的花架上,供着一盆花开正好的春水绿波。
江苒心头一跳,春水绿波是罕见的绿菊品种,这一盆就要价值数百金。
不像是齐郡王府她住过的地方。这是在哪里?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鸣叶道:“姑娘,这里是魏国公府。”
什么,京城的魏国公府,郭六小姐的家?江苒彻底懵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江苒满腹疑惑,张了张嘴,眼角瞥到窗外,垂手安静战立在廊下的小丫头,终于忍住了,只是问:“我病了有多久了?”
鸣叶道:“都快半个月了。”
竟然……这么久了?江苒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