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珍拿过他的笔纸,写到:“你做了什么梦?我喊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则冬:“我知道,但是醒不过来。”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噩梦。
他没有回答南珍的第一个问题,他不想骗她。
***
啪嗒啪嗒,衣架时不时撞在玻璃窗上,长袖白衫在风中舞动着袖管,鼓囊囊的像个胖娃娃。
南珍的声音飘乎乎的,她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
则冬不敢回头,因为知道她在看着他。
如果回头了,他要与她说什么呢?
说他的噩梦?
不,不应该的。
“喂。”南珍没得到回应,伸手揉则冬的头发。
则冬的头发湿漉漉的搭着,密密覆盖住南珍的手,她这时才知道,原来则冬的头发很细,又软。
像个女孩子一样。她笑了。
终于等衣服干透,南珍带着则冬下楼借钱吃饭。
这个阳光明媚差点被火烧死的上午,南珍在很久后的某一日突然回忆起来,微微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珍惜片刻。
她记得的这一天,是则冬如幼猫般湿漉着头发坐在她跟前的小凳上,肩颈深陷出一道漂亮的沟壑,细长地拉出最美的锁骨。
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南珍回身看,则冬一步步走下来,直到她脚后跟处为止。
他看着她,等她的脚踏着平地了,他再跟上。
不知怎么地,这些动作在南珍眼里全都放得很慢很慢。
她与则冬一前一后站在小卖部里面,跟大爷借了几百块钱。
南珍又领着则冬去小区旁的面馆填饱肚子。
最后,南珍找了锁匠上门换锁。
则冬没处去,就呆在陈阿婆家里烧水,用两个碗晾凉了递给南珍喝。
换好了锁南珍赶紧回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领着小尾巴出门。
她去车店配钥匙,去重办身份证,去银行补卡顺便取钱。
都是这个时代生活比不可少的东西,都是一些必须去的地方,却让则冬陌生不已。
他站在车店外,看着四面透明的落地窗里展示的汽车,他坐在照相馆里,对着镜头呆呆拍下一张证件照,他看着银行的自动门分开又闭合,他看着南珍站在一台机器前取票等待。
他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平常普通。
这一直是他所向往的。
自由。
***
店里要大整修一番,南珍犯愁则冬的住处。
她还记得夏天时他来到店里说要找工作,后来因为生气她将他当成了招财童子,居然辞职不干,可几天后又不得不回来上班,因为要赚钱养活自己,就算被小妹妹围观也只能无奈。
那么可怜的人,她让他睡在仓库,他就将那小小的仓库当成了家,每天打扫,常常换床单,喜欢干净。
南珍每天关店前都能看见则冬弯腰拖地,每天开店时都能看见则冬铺叠被褥,他几乎不出门,一日三餐都在店里,他好像寄生在她的咖啡店,没有尽头。
南珍渐渐也觉得,则冬就是应该呆在店里的,则冬就是应该无时无刻随叫随到才好。
他穿着白衬衫,高高的个子,格外漂亮的脸,与她的咖啡店是多么般配啊!
所以,店没了,南珍难过,则冬没了住的地方,南珍心疼。
她说:“我出钱给你租个房子?”
则冬不要。
他指了指只剩一个空架子的咖啡店,表示要住在里面。
南珍不同意:“别开玩笑了!”
则冬却是认真的。
则冬跟她商量:“我可以帮你监工。”
南珍受不了自己的店成天一片废墟,她加了钱,装修工人为了赶工就住在店里,白天黑夜的干活。
则冬说:“我可以帮你监工。”
他要跟那些工人住在一起。
南珍不忍心,说:“我出钱。”
则冬却不想离开这间咖啡店。
他既然不愿意,南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
店里的废墟被清空,多了几张床铺给人睡,南珍知道则冬爱干净……虽然这里现在也不怎么干净,她将他的床安置在原来仓库的那个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