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一听,就急了,问:“为何媳妇就养不得他了呢?这府里的侍妾们随便谁生的孩儿,我见着喜欢,不都可以抱到跟前养么?他们都得管我叫母亲,我才是他们的母亲。”
顾老太太见唐氏话语里隐约带了怒气,心中也不快了。
心道,你别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拿到我跟前来说,你想要抱走权哥儿去你跟前养,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任姨娘的安哥儿被你抱去养了,还不知足。现如今,章姨娘生下一个哥儿来,也想抱去养。这是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将两个哥儿抓在手里,好将姨娘们都踩在脚下,顺便让庶女们都踩在半空里,以后安哥儿和权哥儿被你教得不认自己的姨娘,也跟庶出的姐妹们不亲,如此一来,就称了你的心了。
只不过,你倒是称心如意了,可是对于孙子孙女儿们就不好了。
从顾老太太的角度看,她认为大家族聚族而居,很重要的一点儿就是要守望相助。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应该抱团取暖,荣辱与共,只有这样家族的势力才会越来越大,儿孙们才会得到更多家族的庇护和利益。
而让家族分崩离析,子孙不睦,亲情淡薄的事情,那都是极度严重的损害了家族的利益。
现如今,唐氏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她以前因为也讨厌任姨娘恃|宠|而骄,闹得有些过分,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唐氏派人去把安哥儿抱到她跟前养了。再加上当时清心道长也说了那样的话,说多病的安哥儿跟任姨娘八字相克,跟唐氏八字相合。这两样加在一起,就让她没有反对唐氏抱安哥儿过去养。
若是唐氏也像有些大户人家的嫡母一样是个慈爱大度的母亲,庶子庶女抱到她跟前养,让她养得跟嫡子嫡女们关系亲厚,这也是件好事情,顾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可唐氏是什么样的人,顾老太太简直太清楚了。
唐氏生了一子两女,在顾老太太看来,那三个孩子都有不少的毛病,虽然说这些毛病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在京城里的权贵之家的子女里面,有不少跟他们一样的。只是,还有那么多好的孩子呢,世平和嘉书嘉琴就比不上人家。顾老太太就觉得这是唐氏对孩子们的教育不当的结果,又或者她并没有教育谁,但是她做的事情和说的话,就起了言传身教的作用。当年,弟弟为儿子和唐氏牵线的时候,说的是唐氏作为唐家的幺女,知书识礼,又很懂事孝顺,顾老太太去相看的时候,见她斯文娇弱的样子,便也就点了头。那个时候,她也没想到儿子后面会因为从龙之功,做的官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当时,她想的是,唐氏虽然是商户人家的女儿,可看起来斯文娇弱,家底又厚,跟自己的儿子也能相配。她的儿子当时作为王府侍卫,娶唐氏这么个商户人家的女孩儿还是合适的,小门小户过日子,过得去就行。
但随着儿子做的官越来越大,越来越有权势,结交的人家也是那些簪缨之族,权贵之家,唐氏跟别的那些公侯权贵之家的夫人太太比,就差太多了。顾老太太也知道,要求唐氏比得上那些传承数代具有贵族底蕴的夫人太太,那是要求太高,她也不那么要求儿媳妇。但好歹一点儿,作为女人,是不是应该心眼大点儿,对庶子庶女慈爱些,不要整日家想着如何打压内宅的姨娘还有庶女们。特别是控制她的孙子们,打着主意让孙子和孙女们关系不亲厚,只认她这个母亲,这是顾老太太完全无法容忍的。
☆、第72章
“你是他们的母亲这自然无可非议,不过,或许你还不晓得,清心道长给权哥儿算过命,说他是木命,而你是土命,你们母子相克,所以,我才说了那样的话……”顾老太太慢吞吞地说道。
即便她心里对唐氏有诸多不满,也把唐氏要将权哥儿抱过去养的目的看得非常清楚,可她却不会在明面上说出心中想到的那些,只是将一个最好用的理由说了出来。
果然,唐氏听完之后颇为吃惊,问:“为何权哥儿算命的事情我竟不晓得?”
顾老太太:“数日前,宜丫头陪着我去了趟乾元观,她替权哥儿祈福,我就叫清心道长帮着给权哥儿算了算。”
要是别的人给权哥儿算的命,唐氏还能说那做不得数,算得不准,可听到是清心道长算的,她也无话可说了。
先前的安哥儿不是由清心道长算的,说他八字跟任姨娘不合,所以才被抱到她自己跟前来养了。
她总不能对婆婆说清心道长算得不准吧,否则抱走安哥儿怎么解释?
但她还是没死心,紧接着问:“但不知章姨娘和权哥儿八字相合吗?”
顾老太太微微一笑,说:“能不相合吗?你瞧权哥儿长得多好,清心道长说章姨娘和权哥儿母子的八字相生呢。”
这下子唐氏是彻底没辙了,只能蔫蔫地表示那就依照清心道长算的命来,权哥儿就由章姨娘自己养着好了。
坐了一会儿,又跟顾老太太随便说了几句话,唐氏便告退了。
从寿康堂出来,唐氏的脸色相当难看,见到在外面候着的童嬷嬷时,本来要发脾气的,后来一想,还在婆婆这边的院子里就训人,会让婆婆不快,便忍住了,回到了荣乐堂,才对童嬷嬷大发脾气,责怪她不会办事,差事到底没办成。
童嬷嬷忙躬身认错,让唐氏惩罚自己。
唐氏最终还是罢了,挥手让童嬷嬷退下。
没能将权哥儿抱过来养,唐氏自觉这是受挫了,而且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在心里很怪婆婆多事,没什么事为何非得要给权哥儿算命,还算出来那样一个跟自己相克,而跟章姨娘相生的命。本身她对清心道长就有些看不上眼,总觉得在百姓眼里的活神仙一样的清心道长其实就是个敛财的假道士,不学无术,只知道坑蒙拐骗。可偏偏,人家信众多,婆婆还十分信任他。
“太太……”樊元辉家的进来回事,见到唐氏坐在东次间的炕上,一手抚额,双眉紧锁,似乎在想什么事儿一样,不由得开口唤她。
听到有人喊她,唐氏回过神来,见到樊元辉家的,她忽然心头冒起一个主意,随即说:“樊元辉家的你明日去乾元观后街上找一找你那开茶铺的远亲,让她去找到清心道长,打探他可曾收了三姑娘的钱,依照三姑娘说得给权哥儿算命。”
樊元辉家的先是“啊”一声表示吃惊,过后就说:“太太,我那远房堂妹早就没跟清心道长来往了,清心道长也不见她,还有她过完年就又姘上了个屠户……”
言下之意是她的远房亲戚是帮不上这个忙了。
“你那远房的堂妹还真是水性杨花,换男人比翻书还快。”唐氏不由得讥讽道。
樊元辉家的讪讪的,没有接话,只是她想太太这样认为也好,至少不用她堂妹再去找那不靠谱的清心道长打听事情了。
停了停她问:“太太,您方才说的那什么三姑娘出钱给权哥儿算命又是怎么回事?”
唐氏本来不想把要抱安哥儿过来养的事情对樊元辉家的说的,这事情原本是江嬷嬷的主意,也是江嬷嬷负责的事情,只不过江嬷嬷出了事,被远远的发卖之后,她身边也就没了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这会儿她心中烦躁,好歹樊元辉家的也是她信任的人,于是就把让童嬷嬷去章姨娘那里抱童哥儿,结果却受挫,老太太又说什么权哥儿命相跟自己相克,不合适抱安哥儿到自己跟前来养的话对樊元辉家的说了。
“你说,这是不是三姑娘那丫头使的计,就是不想让权哥儿被抱到我跟前来养?”唐氏最后问樊元辉家的。
樊元辉家的摇头:“不能吧,太太方才的话里不是说那是老太太让清心道长算的么?再说了,三姑娘才多大点儿的人,清心道长能听她的?依我说,这大概就是命吧。”
“是这样的?”唐氏问,脸色明显比一开始好看点儿了。
樊元辉家的忙答应:“当然是这么的,太太不用多想。依老奴说多一事不说少一事,太太跟前已经有个安哥儿了,已经够费神了。而那章姨娘又不像是任姨娘那样的,太太不用担心。”
这么说了之后,唐氏的脸色就又好看一些了,想了想,樊元辉家说的也在理,她主持府中的中馈,每日家要忙的事情不少呢。虽然说小孩子抱过来跟前有||乳||娘和丫鬟们伺候着,什么事情不用她亲自动手,可是难免还是每日要过问饮食起居,也要费神的。而且章姨娘的确是老实,当初自己就不想抱权哥儿的,还是江嬷嬷在一边撺掇,自己才动了抱权哥儿过来的心思。
江嬷嬷出事了,不但权哥儿也没抱成,就是原先想让江嬷嬷想法子赶走二房的事情也泡了汤,或者这就像是樊元辉家的才将说的,这大概是命?
“罢了,这事儿就撩开一边吧。”唐氏最终道。
樊元辉家的忙又奉承了唐氏几句,这才开始回事,最后退了出来。
到外面后,她心想,这种府里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才不要参与呢,那江嬷嬷就是在那里上蹿下跳,逞能,在太太跟前邀功。最后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一家人。她也听说了,江嬷嬷出事是外头有人反水告她贪墨府中购买绸缎的银子,这事情也是事发突然。联想到江嬷嬷常常在太太跟前挑唆这样那样的事情,樊元辉家的估计她是得罪了人,才会落到这么惨的下场。以前,她就在想,江嬷嬷只不过是个奴婢,却在太太跟前挑唆,要对三姑娘和章姨娘不利,那是不妥当的。结果,报应还是来了,甚至比她推测的还快。
太太刚才叫她又要去打听什么三姑娘给银子收买清心道长的事情,她就不愿意做。
她认为即便查出来什么,也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惹一身骚。
三姑娘是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女儿,她可是冷眼早瞧出来了,还有,权哥儿是老爷目前的儿子里面最得老爷喜欢的。府里面没眼没脑子的下人才会想着去讨好太太,得罪三姑娘呢。
刚才在太太面前,她没有明说,就是老太太根本就不愿意让太太抱权哥儿去养,才说了那么个由头。甚至,权哥儿的那所谓的木命,不定还是老太太叫清心道长这么算的呢。太太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还要叫人去查。要真去查了,这事情被老太太晓得了,太太不是更遭老太太讨厌了吗?
故而,她才劝太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让办事的奴才跟着一起遭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