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灿傲然转身,忽的又扭头去看栎容的衣裳,温声道:“藕色脱俗,你穿着不错。”
栎容眼睛亮起,唇角挑出一抹快活的笑容,她快步跟在薛灿身后,连颜嬷在门边都没有看见。
辛婉治家铁腕,就算为人亲厚大气,除了跟了她几十年的颜嬷,其余人听到辛夫人召见,都会提着心有些胆颤。
颜嬷多看了几眼栎容,她眸子坦坦荡荡,跟着薛灿,去见谁她都无所谓,天皇老子她都不会怕吧。颜嬷太懂看人,她有些替栎容惋惜,再炙热的一团火,也是化不了自家小侯爷冰一样的心。
雍苑
六扇屏前,辛婉执着信笺想着什么,她穿着雍容的曳地银蝶袍子,半敞的领口露出凛冽的锁骨,脖子上坠着一块碧玉佛,更衬得她肌如白雪,不输少女。
——“夫人,小侯爷和栎姑娘来了。”颜嬷快步走到前头。
辛婉回过神,叠起手里的信笺,风雅转身,一双傲人明亮的眼睛扫过薛灿,落在他身旁的陌生女子脸上,女子面容带疤,眸子坦荡,每一步都走的稳实,没有一点初入大宅的惶恐,她紧紧跟着薛灿,怕走丢一般。
“夫人要见我,还有栎容?”薛灿对辛婉恭敬行礼,侧眼看向栎容,神色温和。
“你看看。”辛婉把信笺递给薛灿,走向栎容温温看着,栎容也不躲闪,还把头昂起些,栎容在阳城女人里生的算高的,但还是比来自北方的辛婉矮了半头,辛婉高挑,但却一点不失女人的妩媚,辛婉的模样,就是豪门贵妇的楷模,凤目挑起的时候,见过的人都觉得——母仪天下也不过如此吧。
薛灿接过信笺,摊在手心看去。辛婉对栎容淡淡一笑,“鬼手女栎容?你年纪不大,就有这样的手艺,真是难得。”
“年纪不大,却也不小了。”栎容大方笑道,“下个月,就二十了,已经不是十几岁的丫头,也该有门养活自己的手艺。”
辛婉看了眼颜嬷,又道:“我看了你入的殓,百金要得,千金也不算多。颜嬷说,送到你房里的金子,你看都没多看一眼,是嫌少么?”
栎容落下长睫,唇角勾起一丝不屑,“鬼手女要是贪财,栎氏义庄早是阳城第一富户。夫人这么说,未免太看轻我。”
辛婉也不觉得尴尬,浅笑又道:“情义无价,我替灿儿,还有他娘亲,谢谢你。”
——“我帮薛灿,夫人谢我做什么?”栎容看了眼薛灿,薛灿恰好也收起信笺,与栎容四目对视,栎容眼神耿直,薛灿黑目动了动,闪烁着难得一见的温和。
薛灿把信笺按在桌上,低哑道:“戚太保,要薛家送栎容去鹰都?看来…阳城我和杨牧偶遇的那个人…把一切都告诉了戚太保。”
——“关悬镜?”栎容惊道。
“关悬镜。”辛婉和薛灿几乎异口同声。
栎容见他们也听说过这个人,更是有些诧异,“关悬镜,他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请我去鹰都给什么…安乐侯入殓…姑奶奶我回绝了他,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告上状了!?真是…”栎容急得跳脚,“真是…卑鄙小人,信不得。”
“原来是关悬镜。”薛灿黑目变作犀利,“如果是他,那也难怪被他看出我和杨牧的来历。”薛灿按住腰间的鹰坠,“寻常过客,怎么会知道配鹰饰的是湘南薛家。匆匆一面,连容貌都记不下,还能留意不起眼的配饰…大胆和戚太保禀报我们是紫金府的人…关悬镜,骑白蹄乌,也只有他了。”
“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栎容想起深夜拜访义庄的关悬镜,他面不改色走过摆满棺材阴气森森的院子,那时看着,也算给力,“你们…认得他?”
“不认得。”薛灿挥开黑色锦衣,“听说过。”
薛灿目露精光,像是并没有把关悬镜放在眼里,但他说起关悬镜的时候,语气是低缓的,这足矣说明,他也从没小觑过这位关少卿。
——“关悬镜,是骁勇大将军关易的独生子。关易率领大军替周国四处征战,立下过不少功劳,与戚太保,安乐侯,还有其余几人,被人尊称为周国六雄,六人文武各有,把握朝中大权,可谓周国肱骨。关易善战,可惜战死沙场,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周国六雄。”辛婉走出几步,低声续道,“大太保戚少銮,骁勇将军关易,司金库掌事金禄寿,大理寺卿孟慈,太子傅宋敖,安乐侯董长乐。戚少銮雄踞朝野,关易能征善战,金禄寿掌管国库,孟慈手握刑罚,宋敖文臣之首,董长乐,就是要栎姑娘去入殓的安乐侯,他追随关易多年,关易战死,功勋荣光都被这位安乐侯占了去,享了多年隆恩,却还是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