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类为了与兽人结盟,就把为他们牺牲的精灵们抛在一边?然后假惺惺建几个雕像缅怀一下?”雷德不屑道,“虽然我也不喜欢精灵,不过这么做的人类更卑劣。”
“当时退魔战争正值苦战,为了生存,或许人类没有什么是不可交换的。”伊冯淡淡道,他这个语气倒像是把自己排除在了人类的范畴之外。当然,圣骑士们的确已经不能算是一般人类了。
“说起精灵,那个艾斯特斯不是比我们先一步出发吗?怎么没见到他们人影?”雷德问。
“精灵们不愿意进白蔷薇城,或许要等到萨兰迪尔大人进城他们才会主动露面。”艾迪说。
阿奇此时道:“喂喂,你们注意到没有?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们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艾迪摸摸鼻子:“有吗?我没感觉啊。”
圣骑士小队长伊冯御马,先行一步,淡淡道:“大主教刚刚失踪,我们从圣城出发的消息也在大陆传遍。现在我们到了白蔷薇城。不论哪个势力,都会盯着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阿奇啧啧点头,暗道有理。同时他又看了一眼懵懂的艾迪,哎,怪不得有些人能当上小队长,有些人却只能和傻乎乎的红龙交上朋友。果然,这就是天分啊。
这一次,圣骑士们在白蔷薇城的光明教会的一个教堂住下,安顿好后,伊冯便带着人去仔细询问大主教失踪的事情了。留下艾迪在教堂内陪着红龙和小法师。
“哎,雷德,那把剑呢?”阿奇看见雷德没有了那把总是背在身后的长剑,奇怪问。
“那是萨兰迪尔的剑,当然物归原主了。”红龙少年说,“他离开之前,就问我拿走了。”
阿奇蹙眉:“可是以萨兰迪尔的实力来说,即便没有剑也不会有多少区别。为什么他要特地在来到白蔷薇城之前,问你把剑取走?”
“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他要走有什么奇怪的。”
阿奇却摇头。
萨兰迪尔之前在风起城待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想到问雷德把长剑取回来,这次偏偏是在蔷薇城之前要回了佩剑,怎么想都有古怪。他不经意间向艾迪看去,却看见年轻的圣骑士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敏感的法师学徒立刻问。
“我……”艾迪支吾道,“之前我不是在教会内看过记载兽人山麓战役的典籍么,其实那段记载中有特别标注了一段,关于萨兰迪尔大人的。”
“他怎么了?”阿奇追问。
“他疯了。”艾迪怔怔道,“他那时候真的像是疯了一样。白蔷薇城被恶魔偷袭,守城的精灵和他的伙伴大都战亡了。偶尔没死的几个,也被恶魔们当做胜利品玩弄之后丢弃在兽人山麓。你们知道,兽人山麓是兽人们的地盘。听说……”
他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听说有的幸存的精灵被一些兽人部落捡了回去,当做奴隶一样豢养起来。萨兰迪尔大人听说这件事后,就、就单枪匹马一个人找上这些兽人部落,把他们——全屠杀光了。”
阿奇·贝利感觉后背流出了冷汗,红龙雷德吹了一声口哨。
“不错啊,有仇必报!后来呢?”
“其他兽人部落听闻此事后,无论有没有私下扣留精灵都没有再敢承认的。萨兰迪尔大人却还不肯放过他们,一个一个找上门去,要不是他后来体力不支,可能那一次兽人们就要被他屠尽了吧。”
阿奇沉默了好一会。他见过爬窗进教室像个孩子一样的瑟尔,见过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萨兰迪尔,却没有见过杀人不眨眼地屠杀一整个种族的萨兰迪尔。他不敢相信,那是萨兰迪尔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法师学徒还是冷静地问:“他那时候还不是以利圣骑士吧。一个普通的精灵游侠,哪怕个人实力再强大,他是怎么做到屠杀这么多兽人部落还全身而退的?”
艾迪摇摇头:“那时候大人虽然还没有与以利定下契约,但好像已经能使用一部分神力了。对了,听说有一个神秘的女人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萨兰迪尔大人体力不支晕倒,就是她把他送回来的。再之后退魔战争在整个大陆爆发,萨兰迪尔大人忙于战争。不过听说直到战争后期,他都没有放弃找回那些失踪的精灵。”
“那个女人是谁?”
艾迪摇头表示不知。
“那这一次,萨兰迪尔在白蔷薇城前问雷德要回了佩剑……”
阿奇与艾迪对视一眼,彼此有了不妙的预感。
“糟了,他不会是想把当年没做完的事再继续干完吧!”
……
瑟尔冷冷盯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碍事了。”
“不。”拦住他去路的法师说,“我是在阻止你发疯。”
精灵银色的眸子望着法师,身后是刚刚浇灌完的星沙草和“安魂树”。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你又能阻止我做什么?”他讥嘲法师。
“不管你要做什么。”伯西恩感觉胸前有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发酵,像是悲伤,像是愤怒,就连当年他被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抛弃时,就连他被那些丑陋的人逼得陷入自厌又厌世的绝境时,他都没有如此过。这些情绪,只有在面对眼前这个桀骜的精灵时才会出现。他试过无视,试过逃避,却终不成功。
而现在,在目睹精灵在亡友墓前静默的祭奠后,这份感情终于无法再被视而不见。
伯西恩自嘲地想,或许他就不该去看奥利维的记忆。那样他就不会知道这个精灵的过去,也不会为他的悲伤而悲伤。
最终他听见自己说。
“不管你要去哪,带上我。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第26章 兽人山麓(四)
伯西恩·奥利维生很年幼时就知道, 他是个不受人欢迎的, 不该出生于世的孩子。
父母之间没有爱情,只是利益交换。而当他, 这个利益交换产生的种子表现得并不如他们预期时,那个男人和女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失望,倒更像是松了口气,有一种终于可以扔掉累赘的轻松。
从三岁开始,当被测出他并没有继承“预言师”的天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名为父母的人类。
他不记得他们的脸庞,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始至终的孤独。
伯西恩五岁那年,他父亲又生了一个儿子, 他母亲嫁给了第二任丈夫。他终于从他们的生命中完全被抹去了, 作为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多余的,没有用处的弃子。
他倒是不觉得悲伤,因为从没有体会过快乐的人是不知道悲伤是什么的。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惧怕悲伤、难过和孤独, 而对于伯西恩来说,这些感情从他出生起就融入他的生命和呼吸之中。他还如何去分辨它们呢。
直到他听人说起他的父亲和他的弟弟,听奴仆们说着那个男人如何把小男孩当作珍宝一样宠爱, 为他遮挡所有寒风冷雨,就像天下所有父母做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