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之人神色很恭谨,虽然手受了伤但该有的规矩做得分毫不差,胤礽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眼熟,一时却是想不起来是谁,便问道:“你叫何名字?哪一旗的?”
“奴才鄂伦岱,是满洲镶黄旗旗下。”
对方这么一说,胤礽倒是瞬间记了起来,果然是鄂伦岱,佟国纲的长子,只不过如今也只有十四五岁大,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所以他一时倒是给忘记了。
“你方才救了三阿哥一命,爷该赏你的,你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护着主子周全是奴才的职责所在,奴才不敢讨赏。”
胤礽听了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你方才的表现,也称得上是勇猛果敢了,爷看了高兴,愿意赏你你又有何不敢?”
鄂伦岱低下了头,犹豫着不知该接受还是再拒绝。
胤礽又道:“这样好了,你既不要赏赐,那下回爷便寻个机会与你讨教切磋一二,你可愿意?”
鄂伦岱跪了下去,大声谢恩:“太子爷肯赏脸指点奴才是奴才的福分,奴才求之不得,奴才谢太子爷赏赐。”
胤礽笑着示意他起身:“你手折了,便不用留下伺候了,也先行回去吧,去找随行来的太医给你看看。”
鄂伦岱一愣,没想到自己已经尽量掩饰了却还是被太子给发现了,回过神后再次谢了恩,上马先回了行宫去。
几个时辰过后,过足了手瘾的胤礽收了弓下令回去,走了一段路远远看见前头不远处停了一队人,应该是跟着胤禔的侍卫,一时好奇便骑着马过了去。
胤禔也正从马上下来,见到胤礽过来有些诧异,问他:“太子爷不打猎了吗?”
“不好玩。”
胤礽跳下马,抬头看了看面前高耸的土台子,问胤禔:“这是什么?”
“晾鹰台,”胤禔说着转头冲胤礽眨了眨眼:“想不想上去看看?”
胤礽没有多做犹豫,扬起了下巴,示意胤禔先行。
晾鹰台有几丈高,上去的石阶上结了冰很湿滑,胤礽几次都差点滑倒很有些狼狈,被他留在下头没让跟上来的侍卫仰着脖子看着,一个个面露担忧之色,就怕皇太子有个闪失他们要跟着倒霉。
在胤礽又一次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没有滑下去而心有余悸之时,一阵轻笑声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胤礽不悦抬起头,走得比他快不少的胤禔不知何时折了回来,就站在他前头不远处,朝他伸出了手。
“太子爷,我扶你上去吧?”
胤礽有些恼了:“不用。”
“你这鞋子不好,”胤禔说着抬起自己的脚给他看,他蹬的是一双蒙古马靴:“要穿这种足底有钉子的才能防滑。”
胤礽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长筒革靴,又看了看他的,撇了撇嘴,终于是伸手过去握住了胤禔的手。
胤禔顺势回握住他的手,拉着他慢慢往上头走。
这是这辈子,他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难怪一到冬天就要抱着暖手炉不放,不像自己,即使是这样的天气,稍微动一动,手心也是热乎乎的,胤禔胡思乱想间,俩人已经爬到了台顶。
“可以了。”胤礽抽出胤禔因为失神还紧握着的他的手,朝土台最高处走了过去。
胤禔因为他的动作愣了一下,想到方才胤礽眼中闪过的那抹尴尬之色,突然觉得有趣,他怕是不习惯跟除了太皇太后和康熙之外的人这么亲近吧?
胤礽站在高台向远处瞭望,前方是一大片被白雪覆盖了的旷野,再远一些水域纵横交错草木环生,只是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却没有多少生机。
“这里是晾鹰台,是汗阿玛每回大阅的场所,八旗兵在前头这片旷野里列队操练,接受汗阿玛的检阅,军里猎猎,号角嘹亮,还有火器枪炮声声响震天……”胤禔从他身后跟了上来,慢慢说道,目光也落在了前方这一大片的旷野之上。
胤礽偏头看他一眼,见他眼里有着明显的神往凝视着前方犹自感叹着,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胤禔收回思绪,赔笑道:“听谙达说的。”
“落雁远惊云外浦,飞鹰欲下水边台……”胤礽转回头,凝望了一阵远方,突然就念起了诗,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太子爷也知道?”
“也是听师傅说的。”胤礽的眼里带上了促狭的笑意,以同样的话回敬他。
胤禔闻言有些无奈,也沉默了下去,不再自讨没趣。
一时间,土台上只剩萧瑟风声和偶尔掠过的乌鸦的啼叫声,更显苍凉,俩人各自瞭望前方,各怀着心思。
良久过头,胤礽复又开口道:“可惜了。”
胤禔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这地方虽好,也只有几年一次的大阅和汗阿玛偶尔来狩猎才有点生气,平日里就像今日这般荒凉,生生浪费了这么块宝地。”
“这里是皇家苑囿,若非汗阿玛来,平日里何人敢无故进到这里头来。”
“所以才说可惜了。”胤礽转头冲他笑了笑:“回去吧,三弟先头在围场上摔了一跤,怕是受了惊吓,我们去看看他吧。”
胤禔点头,看着胤礽已经先行下了去,又回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旷野,这么一大块风水宝地,就这么终日干晾着,要说可惜倒也是确实。
若是以后,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我……
☆、说客
毓庆宫里,胤礽一手托着腮,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书本,连连唉声叹气。
在胤礽的请旨之下被康熙指来与他一块念书的胤祉摇头晃脑了一阵,停了下来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善于察颜观色的李光地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张英,轻咳了一声,张英也搁下了手上的书,问胤礽:“太子爷何故叹气?可否让臣等为太子爷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