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徵上前,无视了她的挣扎,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该回宫了。”
沈天玑却不依。每每与他谈正事,他总是岔开话题。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只能被他宠着爱着,却不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吗?
回想起来,他的确是如此。对她千好万好,可是从不会与她说起这些事情!即便这是关乎她父兄亲人之事!
心里一刺,她愈发挣扎起来,可是又哪里是男子的对手?他拦腰把她抱起来,最后看了眼洞开的房门中立着的一身端庄高贵的柳氏,转身大步离去。
沈天瑱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双拳紧握。
“行了,”柳氏走到他身后,“你回去歇着吧,我也乏了。”
沈天瑱担忧道:“妍儿这样,皇上会不会把火发在她身上?”
柳氏淡淡道,“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到死都是葬在皇陵里。皇上不管对她如何,都是她的命。”
沈天瑱一怔,看向柳氏时,她已经转身回屋,身上盛装的流苏穗子整齐而耀目。
很久以前,她不舍得把女儿送进宫,还跟敬国公闹了许久。如今,她却亲手利用了自己自小疼爱到大的孙女儿。一切都是为了保下这府宅门第的无限风光。
“祖母,还有那封信,我未曾提醒妍儿。”沈天瑱忽然想到。
“以她的聪明,必然猜得到信是皇上拿走了。无须你多言。”柳氏说着,已经进屋关了门。
回宫的马车上,沈天玑一直不发一语。抱了双膝蹲在一角,低头敛眉沉思着。
直到乾阳门,他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时,她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二人并未坐撵车,而是一同步行着。后面跟着青枝、周宁福和一干内侍宫女,提着几盏灯。
“还在生气?”
“臣妾不敢。”
还说不敢。明明就是在摆脸色给他看。他来牵她的手,她也未曾拒绝。可微垂的头,让他看不到一份神情。
安安静静走了一路,这样的沉重压抑让身后跟着的宫人都觉得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如今时辰已晚,今夜我们就去东华宫歇息如何?”唔,其实他只是想找点话来说说。
“但凭皇上吩咐。”
到了东华宫,纳兰徵终于忍不住了,把她拉进内殿中,“到底要怎么样?非要朕颁下诏书保沈天瑱一身安康无虞?”
她看见他冷厉的眉宇,忽然开口道:“祖父给我留的信,是不是给你掉包了?”
过去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一刻清晰起来。以祖父的性子,临死前不可能写那样一封毫无内容的信给她。原本的信里,必然写了很多秘密,甚至包括……他的死因!
可是到她手里时,一切都没有了。
他为什么这样费尽心机掩藏……瑱哥哥说得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男子的沉默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目光一点点冷下来,“把信还给我。”
殿中沉默良久,宫灯也变得黯淡起来。她缓缓跪了下来,“皇上,我知道您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而罔顾朝纲法纪,可是那个秘密沉了这么久了,如今被捅到您面前,定是别有居心的!皇上即便是处置了沈府,也会有别的世家王族再次成为您的心腹大患。既然这样,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我知道,您母族是因沈府而冤死的,您想要为凌府报仇,妍儿无话可说,可是……我父亲和兄长都身居要职,若是动静太大,难免朝纲不稳,到头来还是给皇上添麻烦。再者,他们也可以将功折罪……妍儿只求……只求皇上不要太绝情……”说到最后,句子都急惶惶变得零碎。
因她其实清楚得很,这种情况下,皇上对沈府做什么都是无可厚非的,就像前世那样,彻底让沈府完蛋。可是她没办法不管!便是编扯也要编扯出理由来。
男子几分冷漠寒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妍儿为何总是不肯信我?”
☆、第113章 更漏孤枕听夜雨
他什么都瞒着她,甚至把祖父给她的信拿走了,叫她怎么信他?
现在于她来说,不是该谈论要不要信他的时候,还是尽量保住沈府,让它不要重蹈前世的旧路!
“给我起来。”他道。
这声音极冷,带着几分厉色,不若寻常他对她的春风暖意。她心头一颤,却硬着头皮不起来。
“皇上……”她双目盈盈道,“沈府欠您的,妍儿愿意替我家人来还。就是为皇上做牛做马都可以!”
做牛做马?他听这话,心中冷笑连连。他要她做牛做马做什么?!
“瑱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想必皇上也是了解的,他那样的性子,又怎会对皇上造成什么威胁?如今他也要离开京城了,皇上大可放心。”她还继续说着,“皇上是圣主贤君,妍儿所说这些想必皇上也是心知肚明。过去妍儿对皇上多有不敬,以后再不会了!日后妍儿必定倾心竭力伺候皇上,不敢有一丝懈怠,只求皇上不要治沈府的罪!”
沈老夫人走得一步好棋。眼前这个女孩儿,他对她这样好,可她却分毫不信他,只凭自己的猜测就给他定罪。
或许谈不上失望,可却心凉。仿佛凿了一个窟窿,透着凉风。
她见他良久不语,微微抬眼看他,但见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俊颜隐在阴影中,眉目间有难掩的伤痛。
“我只给你解释一遍,你可听清楚了。”他声音寒凉,“若我真想让沈天瑱死,他就不可能活到今日,给了他机会在你面前演今日这出戏。若我真想治你父兄的罪,被弹劾的就不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沈天瑜,而是你位极宰相的父亲。”拿其要害,一击必中,这才是他的风格。
沈天玑一愣。
“如今可愿意起身了?”
“皇上……”她听出他的意思,可又不敢相信,忽然又道,“那我祖父的死呢?还有那封信,为什么不给我看?”
纳兰徵觉得很冤。原来在她看来,沈府不管出什么事儿,都是他干的吗?沈府的人在她心里个个都是宝,又把他置于何地?!
“求皇上把祖父给我的信还给我!”她仰头直视着他道。
听她说求,他觉得分外刺耳。他只差没把整个世界送到她面前,何须她来求?
心头如同浸入冰渣子,凉透心扉。
他再次沉默下来,她也难受的很。眼泪止不住地掉。忽然想起来,那日太后姑姑离宫时,她对她说,若是日后遇到两难,必要听从自己内心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