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瑜亲了亲女儿,心里轻柔。
哄着女儿睡着后,让嬷嬷抱着女儿离开,浅瑜便坐在案几前看书。
赢准下朝时已经得了消息,进门将浅瑜打横抱起,一路抱在床上,低头吻着身下的人,“带宝儿出门一次,却得到宝儿这么大的礼。”大手覆在浅瑜小腹,眼眸灼灼。
浅瑜推了他两下,推不开,嗔了他一眼,“你还乱说,内务府来问,我都不知该怎么说。”算一算日子,肚子里这个应该是马车那日有的,叫她如何开口,只搪塞记不清了。
赢准勾唇,低头啄了啄她的唇,“嗯,确实不好说,我与宝儿在马车上……”嘴被捂住,胸膛却震动不停,低沉轻笑。看着浅瑜泛红的小脸,赢准顺着吻了吻唇畔的手,“宝儿你要害羞到什么时候。”两人什么亲密都做过了,他的宝儿却时时害羞。
浅瑜别开眼,只有他才能这般无顾忌的将那亲昵挂在嘴边,明明是他不知羞耻,偏生还说她害羞。
将人抱起赢准摸着浅瑜的小腹,吻着她的额头,“明日岳父要回北边了。”
浅瑜一怔,静静的靠在赢准的胸口,“这么快?”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北边啊。
赢准眼眸幽深,声音沉静,“蛮夷拥赢冽为王,意图助他夺下大尧,周扬连夜潜逃带旧部与蛮夷合作。几个月后又要开战。”今日下朝之后关于这件事他已经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讨过了,周扬决意拿下北边兵力,北边盛家军掺杂了不少兵力上一月一并清杀干净,即便周扬趁乱而逃带走的也不过是些残兵,这一次无论是对赢冽还是蛮夷都不能手软了。
又要开战了啊,浅瑜轻轻一叹,伏尸百万最后痛苦的还是平民。
沧州边界,大军停滞,等待这场肆虐已久的大雨过去。
“啪。”白瓷杯应声而碎,周扬猛的拍了一下床柱起身,又因为牵动了肩上的伤口跌坐在床上,嘴唇泛白,眼眸瞪得老大看向站在地中间的人,“你说什么?”
孟良抬头,一字一句道:“我要留在大尧,以前我为你们的意志苟活,如今我想为我自己活,妹妹已经因为你们而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会与你们去蛮夷。”
“混账!”一禀刀鞘飞出打在孟良胸口,孟良猛吐一口鲜血,却未动分毫,垂下眼帘,擦了擦嘴边的血,“我走了。”话罢,步履蹒跚的向门走去。
周扬拿刀怒起,走了两步咬牙顿住,而后看着缓缓消失在门楣处的人影恨恨的将刀掴在地上。
绣锦白袍的赢冽迈入门中,跟在白袍身后的男子看到周扬肩头伤口挣开忙上前重新包扎,周扬一摆手,怒道:“命人杀了他。”
赢冽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舅舅一脸怒意的样子,而后垂眸轻道:“他活不过三个月了,你知道的。”
周扬闻言面色一僵,而后怒拍着膝盖道:“就是只有三天的活头也要为大周鞠躬尽瘁。”
赢冽看着窗外初露头角的明月,“嗯,他将你救回就当做为大周鞠躬尽瘁了,剩下三个月的自由便算是赏他了。”那蹒跚的少年与他何其相似,一样的不幸,是否有一天他也会这般拖着残破的身躯游荡着最后的时日呢。
周扬闭上眼眸,再不谈及那人,只道:“蛮夷的领主投了信,你何时动身?这亲越早结越好。”
赢冽起身,向门外走去,“明日吧。”声音淡淡,个中苦涩似已经察觉不清了。
第079章
下人来来回回将一些小箱子抬进后面的马车里, 前些天已经将大件的行礼整理好了,只剩下一些日常用的小件。
府门口李氏一手攥着浅瑜的手,一手悄悄用帕子擦拭泪水, “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娘不担心你惹祸, 就担心你有委屈不肯说。”
浅瑜柔柔一笑,也用手里的丝帕为娘亲拭泪水。
清风拂动,围帽上的素纱随风飘动,吹散了一些离愁,好半晌, 李氏止住抽泣,抬起头,红着眼睛伸手理了理女儿的发丝,“宝儿若有不顺心的事要与娘说,要时时给娘写信, 娘没有别的心愿只想你过得好。”李氏仔细的看着女儿的面容,见女儿面色极好,稍稍松了些心,而后一叹,“你还怀着身子早些回宫歇息吧, 这时候风大了,回去吧。”
话说着手却不舍得松开,李氏本就是心思纤细多愁善感的人,上次一别让女儿独在京中含苦, 做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浅瑜淡笑着点头。
又是轻轻一叹,李氏为女儿将围帽上的纱巾放下,念念不断“记得给娘写信。”
围帽下一直镇定的浅瑜眼眶跟着红润,她以往总能比娘亲更理智,更淡然的看待离别,但自从有了女儿她便了解娘亲的这份不舍,少时承欢膝下,百般宠爱,大了独飞远方,岂能不思不想。她静默不语忍住泪意,与车前站着的汝阳一同将娘亲送上了马车。
汝阳回身看着浅瑜,围帽遮挡她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打在青石板上的泪晕却昭示了围帽下浅瑜的不舍,上前抱了抱浅瑜,汝阳的眼睛跟着发酸,轻声笑道:“再有一年便又能看见了,宝儿这般多愁善感我都有些不习惯呢,瞧你把我都带伤感了。”
浅瑜舒了口气,声音带了些许沙哑,“汝阳,照顾好自己,北边你初次去可能有些不适应,北边这时候已经很冷了,等你们到了可能临近初雪了,记得给简哥儿穿厚些,若是短了什么你要写信回来。”简哥儿与女儿不差一个月,这么小便随着去北边浅瑜有些担忧,不由多嘱咐了些。
汝阳点头一一应下,而后轻笑出声,“宝儿这当真是做了娘了,以前便觉得你细致,如今却细致到不落分毫。”说话间汝阳瞥了一眼后面候着的十几辆马车,她初次去北边,外祖母年迈嘱只能嘱咐些话,浅瑜却准备了许多必须品,她当真是将她看做一家人。“好了,宝儿,快回去吧,别掉眼泪了,皇兄若是见了定要心疼。”
即便再不舍仍旧要分离,时候到了,车队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缓缓驶离,浅瑜咬唇,眼睛仍旧朦胧一片,不知多久,围帽再次被撩开,一吻落在额头上,而后便是熟悉的气息,浅瑜哽咽,“说了不要你出宫接我的。”
赢准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的后背,“等你将他生下为夫就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莫要哭了?”
浅瑜眼泪印湿了赢准的胸口,瓮声瓮气道:“那边太冷,羽儿适应不了。”
赢准勾唇,“我只想带着宝儿去。”他想看看她成长的地方,她经历的所有他都想体验。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在浅瑜的心中赢准已经成为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听着他的声音,被他抱在怀里,浅瑜第一次忘却站在街口相拥的羞涩,有的只是他带给她的安全感,“那羽儿怎么办她离不开我的。”
赢准抱着怀里的人,一下一下安抚,他对她从来耐心十足,“她很独立,宝儿大可一试。”浅瑜闻言破涕二笑,一想到女儿懵懵懂懂的模样实在联想不到她与独立搭边。
日暮倾斜,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将多愁善感的人儿哄好,牵着手带人向宫中走去。将军府门口又变的静寂。
“宝儿与我说说在北边宝儿都做些什么?”
“你明知道我只有几样爱好,除了看书便是听书。”
“嗯,听岳父说宝儿在北边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女。”
一声低笑,声音中带着沉闷“在爹爹眼中能断文识字已经算得上有才学了。”
声音渐行渐远,人生百转千回,谁又能知道现在分离不过是为了迎接下一次重逢的喜悦。
夜幕来临,当一切归于沉寂,宫灯接连被点亮,宫中彻底静谧下来时只有来往巡视的侍卫,卫沉抱着手里的剑靠在树下闭目,葱郁沙沙作响,卫沉睁开眼眸,握紧手中的剑,骨节泛白,正要去看,躺在树上荡下一条腿的卫流双臂交叠在头后漫不经心的开口,“外面的人既然能放他进宫,向来圣上也没打算拦着他,左右也不是奔着寝宫这边来,你就当做没看见吧,左右他也没有几天活头。”
翻了个身,卫流看着葱郁遮挡中露出点点光亮的星空,他一直负责监听沧州动向,对孟良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以为自己幼时便算得上凄苦,孟良却更甚,他能有幸遇见当时的太子殿下,孟良遇到的却是将他推向火坑的亲爹。
卫沉蹙眉,重新靠在树干,“他怎么了?”
卫流坐起,耸了耸肩,“周扬将他当做死士养,从小就给他喂了毒,但他体质差,做不了死士毁了身子只能做赢冽的替身,我以前怨天怨地不给我个爹,如今看来没爹比有爹强了不知几百倍,啧啧,圣上不杀他莫不是也存了怜悯之心,果真近墨者黑,瞧瞧圣上如今同咱们皇后一样越来越像个……嗯……好人?”卫流说的风轻云淡,他们也曾经历过舔刀的日子,看惯了生死,但卫沉知道卫流风轻云淡的语气下剥落了多少骨血,重新闭上眼眸,再不打算与卫流搭话。
卫流却来了兴致,荡着双腿,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你可知孟良刚刚去的是哪里?”
卫沉闭目不语,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卫流嘿嘿一笑,“唉,咱们卫沉大人不知,那小贼去的是尚华苑,啧啧去看谁我就不知道了。”尚华苑皇后贴身宫女的住处,孟良去那里看的是谁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