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怀疑我。”他忽然笑着开口,打破了空气里凝结的压力。
呼。
我垂眼看着地面,从齿缝间松出一口气。
这人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视线压得我不敢动弹?
这种感觉就像是……
“卜凡手上根本就没有伤疤, 至少在我离开之前,是没有的,更别提什么胎记了。”
闵照鸿一边说,一边走进狭窄的屋内,蹲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三根香烛。
“过来,”他招呼了一下,“拜拜他们。”
“拜什么?!”我盯着他身前的案台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后狠狠皱起眉心。
是一大桌子的牌位。
……谁的牌位?
我忽然想到什么,也顾不得再继续防备,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我进了国壁就没想过再出去,”闵照鸿把香烛点上,递给我,“但我死之后,也不会再有人祭奠他们,所以我就把他们的照片全都带来了。”
我这才发现,屋子里还堆着不少小木板。
“那些是没做完的,”闵照鸿拿起其中一个牌位,仔细擦了擦,放到我面前,“他们都是我的兄弟,第一次尸潮暴|发时,他们在一线拼死守护……而他们家人却被弃在了国壁外。”
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隐忍。
“谁能来替他们打抱不平啊?谁能啊?他们以身殉职,到头来,却连家人都护不住,谁能来帮他们说句公道话?”
我讷讷看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就像看到了长大后的卜凡。
“卜凡他爸也是那时候走的,”闵照鸿颤了颤肩膀,“我干儿子有出息,知恩图报,现在下去和他爸团聚,我彻底了无牵挂。”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把最锋利的武器:“可以开始反击了。”
嚓。
香烛上的火芯往下坠了一截,带出袅袅青烟,就像打响战争的烽火。
在这场无言的宣战中,我终于懂了。
所谓的和平共处永远都建立在战争之上。
千百年来,人们的矛盾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们在争夺、杀虐中前进、生存。
现在。
如果国壁里的人自诩是“善”。
那我便来做“恶”。
我将带领国壁外的所有人进行反抗。
而这件事,也必须由我来做。
因为我是十恶不赦的智尸,心狠手辣的坏人,不需要被原谅的怪物。
我把香烛插在灰土中,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起身,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们:“公道,我来讨,命债,我来背,血仇,我来报!”
……
一个月后。
凌晨五点。
八月中旬的天边已经亮了大半。
闵照鸿开着他的小三轮从集市里赶了回来。
我穿着一身绿油油的碎花衣裤,牵着两个小娃娃站在门口等他。
“淑芬!”闵照鸿蹬在小三轮上,朝我热情地挥了挥手。
我往后捻了捻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脸,细声回应:“诶!”
但,从来没人知道。
我心里到底奔过了多少匹草泥马。
老子就恁是搞不明白了?
好不容易能换个身份,换张脸,为啥还是女的?
有时候。
我觉得闵照鸿是在耍老子。
啪唧。
破旧的小三轮刹出一道青痕。
闵照鸿提着两个麻布口袋从车上跳下。
“哟!闵伯伯又去赶集了?”邻居大姐路过,手里还端着碗玉米馍馍,我顺手就拿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