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珟果然老老实实地任衡文抱起,蜷进衡文怀中,又委屈地呜呜两声,头蹭在衡文胸前,蹭了数次。
宋珧亦步亦趋跟在衡文身后,衡文抱着源珟来到后院,宋珧方才已经在木桶中预备下清水,源珟泡进水中,宋珧站在衡文身边,端端清水,递递梳子毛巾。衡文替小老虎洗完澡,擦干了毛,再用梳子将它的毛细细梳顺,源珟由始至终眯着双眼,十分享受。
源珟腻着衡文清君,腻了一整天。到了就寝时,宋珧拎着源珟的颈毛,将它拎到窝里,回到卧房中,插上房门。衡文正半躺在床上,宋珧坐到床沿边:“说是养这只老虎不费神,今天一天还是挺费事的,难为碧华有精力,你说他养了一府的灵兽,成天都怎么过的。”
衡文道:“他喜欢,便不觉得费事。”手握着折扇在额头上敲了敲,“宋珧,你看这只从如意蛋中孵出的老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
宋珧扯了扯嘴角道:“没,毛色就寻常老虎的那个样儿,灵气稀松平常。兴许就是从如意蛋中孵出来才显得金贵罢。”
衡文握着折扇又在额头上敲了敲,打了个呵欠道:“兴许罢。”
第二天,宋珧起身后就拿了一碗清水去喂源珟,源珟倒没有再像昨天一样看见他就缩成一团,宋珧将碗放在它嘴边,它就低头喝了几口。宋珧喂完它,端着空碗去小厅,衡文正在厅中喝茶,宋珧将空碗放在桌上,坐到衡文身边,从桌上摸了个茶盅,衡文端起茶壶替他斟满茶水,宋珧笑道:“老虎我刚刚喂过,你不用管了。别说,碧华养灵兽还真有一手,这只老虎崽子喝水都喝得挺斯文。”抿了一口茶水,又道,“但是好歹是只老虎,只喝清水真能饱么。不然我拿些别的给它吃吃看?”
衡文举着茶杯道:“你省省罢,万一它吃别的东西吃坏了,碧华一定找你拼命。”
宋珧摸了摸鼻子:“也是。”就此将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上午,宋珧和衡文在院中下棋。这座孤岛现如今被宋珧种遍了果树,果树们都是从天庭弄来的仙树,这厢绚烂地开花,那厢热闹地结果。宋珧洗了一盘现摘的杏子放在棋盘边当赌注,谁赢一局,就能吃一个。这种杏子长得比寻常的杏大些,香气诱人,果肉肥厚,结杏的杏树乃是西方如来座下的妙法尊者送的,本来只有西天才有。在天庭中也很难得一见。下了半天的棋,杏子被衡文吃掉半盘,宋珧连皮都没有啃到一口。又一局下完,宋珧抛下手中的棋子:“今天风头不顺。”衡文从盘中拿起一枚杏子,道:“唉,我一直指望你哪天能风头顺一顺,这么多年,半分长进都没有。”源珟卧在衡文身边,懒懒地翻了个身。
正在此时,有敲门声起,宋珧出去开门,原来是东海龙王的外甥女过几日出嫁,龙太子亲自来送喜帖。宋珧和衡文在厅中陪着龙太子说了几句话,龙太子告辞离去后,宋珧和衡文再回到院中,宋珧卷袖子道:“你我再杀一盘,我就不信我今天吃不到一枚杏。”衡文笑吟吟地道:“随你。”再到石桌边坐下,宋珧忽然道:“咦,盘中的杏怎么少了一个?”
衡文扬眉道:“敢情这盘杏子你还记了数。”
宋珧道:“当然,我洗了十二个,你我下了六局棋,盘子里面应该还有六个杏,现在怎么只剩了五个?”起身看了看衡文身边的石凳上酣睡的源珟,“不会它偷着啃了一个罢。”
衡文道:“它?你见过老虎啃杏子么?”
宋珧皱眉道:“否则怎会无缘无故少了一个。”摸起衡文的折扇,拨了拨他面前的杏核,“你看,这只杏核啃得格外干净,与你吃的其他几个都不同,一定是它偷着啃了。”斜眼看衡文身边,小老虎侧着身大模大样地躺着,像是正在酣睡,什么都没听见。
衡文缓声道:“可能你我下了七盘棋,你记错了数罢。我从未听说过老虎吃杏子,”夹起一枚白子在手指间转了转,“我这局让你三子,你再赢不了,就别怪我将一盘杏都独吞了。”
第十三章
衡文清君有个习惯,爱下午时在回廊下的竹榻上小睡片刻,不喜欢有人在近处打扰。因此,每天的这个时候,宋珧都独自去树林中照看果树,日日如此。
今天,衡文清君照例去廊下小睡,宋珧提前将源珟喂饱,放到了窝中,衡文清君在榻上合上眼,听见大门轻轻一响,宋珧出门去了。
衡文浅梦之中,觉得有什么靠近了榻前,面颊与唇上被极柔软地触了触,于是侧了侧身,再缓缓睁开眼,却看见茸茸一团黄毛蹲在枕边,低头瞧他。衡文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它的绒毛,小老虎立刻靠着枕侧,趴卧下,衡文合上眼,继续睡了。
到了傍晚,宋珧在房中捣鼓晚饭,他做神仙许多年,仍然改不了凡人的习惯,每天非要吃顿晚饭睡觉才踏实。在岛上过了数年,宋珧的厨艺日益精进,颇能捣鼓出几个小菜。衡文坐在厅中,看他将水煮花生,凉拌野菜之类的一样样端上桌,饭桌上居然摆了五六盘,不由得笑道:“今天晚上挺丰盛。”宋珧洋洋得意道:“有哪天晚上不丰盛过么?”
衡文只当没听见,道:“你既然弄了这么多菜,干脆今天晚上再拿壶酒出来小酌两杯。我记得上次东华送了两坛凡间的好酒,还没开封喝过,今天取一壶来喝。”
宋珧立刻眉花眼笑地道:“好,好。”一溜烟地进了一扇门中,少顷抱了一只酒坛出来,打开封,顿时酒香四溢。宋珧也不将酒舀进酒壶中了,直接摆出两只玉碗,倒了两碗。衡文端起一碗,饮了一口,脱口道:“果然是好酒。天庭中的酒也没有如此香醇。”宋珧灌了一口,道:“那个当然,据说这种酒在凡间有个别称叫‘神仙不换’,就是说喝了这种酒,连神仙都懒得当。哈哈,名不虚传罢。”
这一坛酒甚大,宋珧与衡文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后,方才意犹未尽丢下酒碗,踉踉跄跄地回卧房睡了。
第二天早上,宋珧先起床,端了一碗清水送到源珟窝前。小老虎趴在软榻上睡得正香,宋珧将水碗放下,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语道:“昨天晚上果然喝多了,闻着哪里都是酒味,连老虎身上都像有酒气。”再径直去厅内收拾昨天晚上的残局。正在收拾时,衡文也起来了,懒洋洋地靠在厅边袖手看宋珧收拾桌子。宋珧抱起酒坛来看了看,只剩下渐渐一层酒底,一面将酒坛封好,一面道:“原以为昨天晚上只喝了小半坛,哪知道咱俩居然喝了几乎一整坛。”衡文低声笑道:“只顾着喝了,还真忘了喝下多少。对了,昨天晚上,碧华兄的老虎一直在桌边卧着,你将它送回窝里睡的?”
宋珧道:“你我不是一道进房的么,啊,昨天晚上居然将它忘了!我刚才去给它送水,它正在窝里睡。居然知道自己回窝睡觉。昨天也忘记给它洗澡,毛上都是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