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泽黑了脸:“你倒是理直气壮。”
“若非如此,你怎肯跟我同行?”匪镜道人轻笑道。
匪镜道人早就看出闻景身负不轻的伤势,也看出陆修泽事不关己的态度,于是他迂回地向闻景求助,最终成功地将陆修泽引了出来。
——果然是老狐狸!
陆修泽冷哼一声:“你千方百计,就只是为了叫我与你同行?”
匪镜道人道:“还要同你说一个故事。”
陆修泽眉头皱起:“说故事?”
匪镜道人道:“没错,关于这女鬼的故事。”
陆修泽眉头皱的更深:“我说了,我对别人的故事没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还要听了再说。”匪镜道人轻笑道,“既然你都已经来了,听我说说又有何妨?”
陆修泽微微停顿,终于点头道:“你说。”
陆修泽的态度怎么也算不上好,但匪镜道人也不以为意,道:“不知师侄对这女鬼的生前可有所了解?”
陆修泽道:“我只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匪镜道人道:“这女鬼本名李念云,生于偏僻的山中,是她父母的第八个女儿。她生父母一生穷困,且一心念着男婴,因此她出生后便被弃于水中,随波而下,还好她天赋异禀,这才得以在水中存活,直到被她的养母救下。”
“她养母乃是村中唯一的女户,也是有名的善人,在拾到她后,怜她孤苦,且因自身无后,便干脆收她为养女,赐名李念云,抚养她长大。到了李念云十岁时,她养母因病去世,她不得已,便去最近的镇中,投靠她养母的兄嫂。她养母的兄嫂实则也是好人,然而好人总是不长命,因此在她十六岁时,她的舅舅与舅母在与镇中人的一场冲突中被恶棍砸得头破血流,当场身亡,而她也在那一晚被数人强暴,最后被一场大火烧死。”
“她生平坎坷,怨气极深,因此化作厉鬼,将小镇所有的人都变作食尸鬼,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然而最后被师侄二人所破,自己更是不得不逃离,然而在她离开后,她却遇到了一个能看见鬼的书生。”
“那书生为人正派,不惧鬼神,甚至见那女鬼伤重,还对她百般照顾。起初那女鬼还想要那书生性命,但后来却渐渐被那书生打动,不但消磨了心中戾气,更是对书生表露出爱慕之意,而那书生也对女鬼日久生情,最终,女鬼在夜间幻化出实体,同书生拜堂成亲,成为一对鸳鸯眷侣。”
“然而好景不长,人鬼殊途,那书生终究是个普通人,在女鬼的阴气情势下日渐憔悴,寿命损耗得厉害,那书生父母见势不好,且又对女鬼心存疑虑,便在某天与族人合谋,请来一位名义上的名医,实际上的道士一瞧,而这一瞧,便暴露了女鬼的身份。”
“那书生的父母当下暴怒,要杀了这女鬼,然而书生苦苦相护,最后,书生父母以死相逼,迫使女鬼离开书生,终将这一人一鬼分开。到了这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书生应当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不过事与愿违,半个月后,那书生还是死了,于是得知书生死讯的女鬼心中戾气再起,甚至更甚从前,誓要将分开她与书生的人统统杀了,无论是那些请来道士的书生的族人,还是那书生的父母,这才生起曲贺镇中的事故来……师侄,我且问你,你觉得这件事里,究竟谁对谁错?那害死书生的人,又究竟是谁?”
匪镜道人说着,虽脸上带笑,声音却是无悲无喜,而一旁本是漠然的陆修泽,却越听脸色越沉,最后当匪镜道人话语落音,陆修泽便森然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匪镜道人笑道:“不过是一个问题罢了,师侄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陆修泽冷笑道:“你也不必意有所指,我既非女鬼,阿景也不是那书生,我害不死阿景,阿景也不会那样轻易退让,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
匪镜苦心孤诣地将他引出,又同他絮叨了什么女鬼书生,无非是想要告诉他,他与闻景道不同,终会与女鬼害死书生那样,将闻景害死,劝他离开闻景。然而他既不是生前手无缚鸡之力、死后不懂得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女鬼,闻景也不是会那个轻易被女鬼阴气所噬、最后又为了父母退让的书生!
是以匪镜道人的这个故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堆废话罢了!
但匪镜道人却在这时停下脚步,道:“不,你错了。”
匪镜道人望向了陆修泽:“若你不离开闻景,你终究会害死他。”
陆修泽心中怒气更甚,声音更冷:“好大的口气!难道这还是你说了算不成?!”
“那我问你。”匪镜道人平静道,“时至今日,你应当已经明了自己真正的跟脚,那么你又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什么?”
第104章 闹妖(完)
“现在的你又究竟是什么?”
——现在的他又究竟是什么?
非人非妖, 非魔非怪……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究竟什么才是?
陆修泽自然是想过这个问题的, 而他也的确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
“自然是与你一般。”陆修泽道, “你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匪镜道人是什么?
若将这个问题拿去问他人,那么会得到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择日宗飞霞仙姑的第一位弟子, 贯日真君的师兄,择日宗的前宗主,德高望重的匪镜道人。
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简单。
匪镜道人玩味一笑,道:“你觉得我是什么?”
陆修泽没有半点犹豫,漠然道:“镜灵。”
镜灵, 或者说是器灵,一种依托于法器, 在机缘巧合下生成的意识。陆修泽虽然不知匪镜道人为何身为镜灵, 却可以得到人身,但匪镜道人作为镜灵的身份却是绝对没有错的。
对于陆修泽的话语,匪镜道人倒是半点也不惊诧,甚至没有否定, 而是直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却是承认了。
陆修泽道:“在你将我骗去择日宗密室窃取衍日珠的那晚。”
那一天,陆修泽在择日宗的密室中, 路过了放置飞霞仙姑身前法器的多宝格, 也就是在那时,他感到那些法器中竟有一件法器的气息叫他似曾相识。
陆修泽道:“我听闻飞霞仙姑生前最为珍爱的一件法器,名为玄相青灵镜, 它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却妙用无穷,甚至可窥天命,只不过在飞霞仙姑死后,就再无人能够使用它,因此择日宗无奈之下,也只能将它闲置于密室之中。”
匪镜道人笑道:“没错。”
陆修泽继续道:“这面镜子我之前从未见过,然而那一晚,我却从镜子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我想了一会儿,发现那气息的主人我是认得的。”
“师侄果然聪明。我虽然未曾有在你面前掩饰的意思,但你能那么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也着实是出乎我的意料。”匪镜道人轻笑着,话锋一转,“但有件事,师侄却是猜错了。”
陆修泽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