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阳光明艳却不热烈,菊花灿然的殿外,歪躺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手中握着一本书,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慵懒姿态,瞧着南姗独自一人回来,奇道:“你把咱们的小尾巴丢哪儿了?”
南姗施施然坐下,夺过萧清淮手里的书,闲闲翻了几页:“你让他叫我回来,我让他去叫昭儿几个回来,现在,估计应该到了文华殿。”
被媳妇拿走了书,萧清淮干脆将两条胳膊枕于脑后,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道:“今个天儿真不错,下午去遛会马吧。”
南姗将手里的书搁至榻首的方翘几上,瞅着懒洋洋的萧清淮:“你午后不议事不看折子了?”
萧清淮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坐在身侧的南姗,又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握住南姗的手揉了揉,才道:“再在书房待下去,我都要发霉了,我需要透透气。”
南姗扑哧一笑,低嗔道:“瞧你那可怜样儿,我可不想闻你的发霉味,那就去遛会儿马,不过……先说好了,我要自己骑。”萧清淮板起脸,十分理所当然道:“那可不行,你若是不当心摔了,我上哪儿找后悔药吃,还是我抱着你共乘一骑吧。”南姗耳根红了红,在萧清淮的掌心掐了一把,低声骂道:“还一块骑?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萧清淮反过来挠挠媳妇的手心,悄声道:“这回不骑快马,咱们只慢慢溜达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过了一会儿,四个年岁不一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勤政殿的后殿,萧明崇趴在萧明昭肩头喜笑颜开,萧明轩和萧明恺走在两侧,到了萧清淮和南姗所在的长榻跟前,萧明昭将小弟弟放到地上,然后四人一起向父母行礼问好:“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南姗拉过最小的萧明崇,捏捏他红扑扑的肉脸蛋,笑问:“怎么又是哥哥把你背回来的?”
萧明崇倚在母亲怀里,鼓着白里透红的脸颊嘟嘴道:“……跑累了,走不动了。”
从勤政殿蹦跶到凤仪宫,再从凤仪宫蹦跶到文华殿,再从文华殿蹦跶回勤政殿,蹦跶了这么大一圈,是该跑累了……南姗推一推还赖在贵妃榻上的萧清淮,笑道:“螃蟹蒸好了,孩子们也回来了,皇上是不是该起身回殿了?”
萧清淮却不动弹,口内道:“天儿这么好,懒得回殿里,就摆在外头吃吧。”
萧明崇拍着小巴掌叫好:“好呀,好呀,我也想在殿外吃!”
不仅是一家之主更是一国之君的萧清淮都这般发话了,南姗自不能和萧清淮唱反调,于是,一拨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用膳事宜,另一拨宫人捧着水盆、巾子、香胰等物让主子洗手,洗完两只小白爪的萧明崇,凑到老爹身边,伸手摸摸老爹依旧只有小胡茬的下巴,歪着脑袋纳闷加疑惑:“父皇,你的胡子怎么老长不长啊。”
南姗将溢到嘴边的笑,默默地憋了回去,萧清淮拍拍萧明崇的小脑袋,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和你大哥哥长一般高了,父皇的胡子才会长长。”
萧明崇抓着头发‘啊’了一声:那得到什么时候啊,大哥哥长的好高的说。
☆、第275章
用完以肥螃蟹为主的午饭,下午要习箭术课的三个大娃娃,便回房里各自小憩养精神,吃饱喝足的萧明崇,懒洋洋地吊在萧清淮身上,继续研究摩挲老爹的胡子,饭后略乏倦的南姗挥一挥衣袖,撇下在一块瞎侃的丈夫和幼子,钻到寝殿里歇午觉去了。
南姗正睡得心无旁骛,忽觉有些透不过气,微微醒神的同时,才知鼻子又被捏了,南姗拍开某人的爪子,抱着被毯懒懒地翻了个身,嘴里咕哝道:“别闹……”
“姗姗,你既不起身,那我可一个人去遛马了……”斜身坐在御榻边缘的萧清淮,意态闲闲的表示道,看到南姗迷迷糊糊睁了眼,便做出起身欲走的动作,南姗‘哎哎’了两声,顺手扯住萧清淮的衣角,将他又拽坐回床榻边,懒猫似滚趴到他腿上,倦倦地打了个呵欠:“我起,我起,不过,皇上,能不能再让我眯会儿啊。”
外头阳光正好,艳而不烈,明亮的映在寝殿之内,南姗的脸上留着几许粉红的睡印,萧清淮摸摸老婆漂亮的脸蛋,然后把她从腿上拎起来搂到怀里,笑道:“行,你再眯会儿,那我数多少个数后叫你?”
“呃,一百个数好了……”再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萧清淮十分好说话的应道:“好吧。”在南姗脸上亲一口后,数道:“一下。”再亲一口,继续数:“两下。”又亲一下,往下数:“三下。”
南姗顿时精神万分地爬起来:好吧,让萧清淮数一百个数,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皇宫内不仅有供皇子读书学习的地方,亦有供他们习武骑射的场所,只不过占地比较小些,远比不得在城外的皇家狩猎场,南姗换好便于骑马的装束,随萧清淮一道离了勤政殿,一路步行溜达到了骑马场,原本,萧清淮怕南姗累着,是准备坐轿前往的,哪知,南姗要疏散活动筋骨,想散步走过去,萧清淮便罢了坐轿的心思,媳妇身体健康体力棒棒,他求之不得。
宫中侍卫牵来萧清淮的专有坐骑,一匹英俊神气的大白马,骨架宽硕,毛色漂亮,南姗正想摸两下马脑袋,萧清淮已拉着她往马背送,南姗只居高临下一小会儿,萧清淮便翻身上了马,骑坐在南姗后面,对牵马的侍卫摆了摆手,然后双腿一夹马腹,大白马便迈动了步伐。
靠着温厚结实的肉垫,南姗对一步一颠的超慢马速,略微无语:“这溜马的速度,还没我走路快呢。”
环着南姗腰并拉缰绳的萧清淮,轻笑慢语道:“你若嫌走着慢,咱们慢跑起来也可以,唔,要跑起来么?”
南姗囧了个囧,这真是一个纠结的问题,她是挺想跑会儿马,享受一下加速度的感觉,但又恐后头这位精力旺盛的男士,不合时宜的欲虫上头,那得多窘迫多尴尬啊,见南姗久久未语,萧清淮自作主张地抽下一马鞭,马蹄舒展,立即蹬蹬蹬的跑了起来,被紧紧箍着的南姗,顿时没啥可纠结的了。
萧清淮到底不是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而是一个忙里偷闲的一国帝王,在场所并不很大的骑马场,略跑了一阵子后,便勒了缰绳跃下马来,再朝马背上的南姗张开双手:“下来吧。”
南姗意犹未尽的递出手,借萧清淮的手力跳下马背,摸了摸被风吹过的鬓发:“头发乱了么?”萧清淮拍拍自己的独家御马,扭头笑道:“不很乱,走,到殿里略歇歇脚,叫宫女再给你梳梳。”
萧清淮所说的略歇歇脚,是要到驭马场的宫殿里净面更衣,在风里土里跑了半天,衣裳脸蛋沾了尘埃,需要清洗换装一番,咳咳,身上的衣裳明明才穿了不到两个钟头,皇家的生活水准实在是太……奢腐了,南姗向佛祖表示忏悔。
净面换装之后,萧清淮携着南姗离了驭马场,蔚蓝清澈的天空上,白云悠闲的舒卷,新换一身天水蓝衣袍的萧清淮,对身旁依旧精神饱满的南姗道:“走了那么多路,又在马上颠了半天,你倒还这么精神,索性到演武场看看三个皇儿,瞧瞧他们的箭术练的如何了。”
在勤政殿之外,南姗十分恪守妻子本分,绝对不会出现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听了萧清淮的话,遂温柔的表示:“妾身听皇上的安排。”
帝后驾临演武场,不拘是三位皇子、数个皇子的陪读,抑或是教课的师傅、站岗的侍卫,统统纳头拜礼,萧清淮安之若素地受了礼,而后口内道:“免礼。”
免礼起身后,尚拎着弓和箭的萧明昭,脸上挂着薄薄的汗珠,冲突然到来的爹妈展眉笑道:“父皇母后怎么过来了?”萧明轩并未开口说话,只安静恬淡地瞧着父母,萧明恺红着脸蛋笑嘻嘻道:“是来看我们射箭么?”
至于别的人,未得皇上询问,均没有吭声,只规矩地站着。
萧清淮踱动几步,道:“父皇过来看看,你们这箭术都练的如何了,每个人射十支箭给朕瞧,明恺,你先来。”
萧明恺是四兄弟中性子最顽野的一个,听了皇帝老爹的吩咐,萧明恺抱拳应了声‘是’,然后开始搭箭拉弓,瞄着箭靶的红心,萧明轩则是性子最安静的一个,南姗从袖中抽出一条绢帕,给已八岁半的萧明轩拭汗,笑着问他:“轩轩,累不累?瞧这汗冒的。”
眉目甚是秀美的萧明轩,笑得纯然恬静:“母后,我不累。”
南姗给次子略拭了拭汗珠,接着道:“过会儿射箭,你可上心些,来的时候,你父皇说了,谁若射不够六次红心,可是要挨罚的。”
‘嗖’的一声,离弦之箭擦靶而过,萧明恺懊恼的哎哟了一声,而后扭脸问老爹:“父皇,射不够六次红心,真的要挨罚么?”
萧清淮眉眼平淡,反问:“你说呢?”
萧明恺扁了扁嘴,默默扭回头,再从背后箭筒抽出一支箭,瞄准靶心。
萧明昭神色很轻松,凑到南姗身旁,笑眯眯问亲娘:“母后,崇崇呢?您和父皇来这里,他没吵着跟来这里呀。”
南姗瞥一眼已是半大少年的长子,温馨提示道:“昭儿,你父皇还说了,你练习射箭的日子最久,至少要射足九次红心。”
萧明昭顿时膝盖疼得有点想跪。
因学生们年岁不一,教习射箭的师傅,会根据每个人的体力和臂力,来安设靶子的位置,像最年幼的萧明恺,给他设立的靶子便近些,稍大一些的萧明轩,便会搁得略远些,萧明昭的放得最远。
被幸运大神附体的萧明昭,十支箭十发全中,在场诸人忍不住抚掌喝彩,极是淡定的萧清淮,冲身旁的侍卫扬一扬下巴,吩咐道:“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箭靶再放远些。”目光落到两个大些的儿子身上,十分从容道:“明昭,明轩,你们两个重新再射十箭。”
南姗默默抽了抽嘴角——萧清淮,泥垢了噢,一天不罚儿子会浑身痒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