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贵人见南姗笑语从容松快,似乎并无重罚自己之意,忙又继续发自肺腑的忏悔哭道:“妾身自己一时胡言乱语,让梅姐姐名声清白受损,饱受委屈非议,心里实在后悔极了,以后定当日夜诵经进香,为梅姐姐祈福,以赎妾身今日之过。”
南姗微一颔首,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幡然悔悟,没有一错再错下去,实属不易……”
眼瞧着虞贵人似乎要被无罪开释的趋势,宜贵嫔忍不住插嘴问道:“太子妃准备如此轻易饶过虞贵人?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若是以后人人都如此效仿,那可如何是好呢。”
南姗明眸微转,笑嗔道:“贵嫔还是这么急性子,本宫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宜贵嫔面容微赧,爽利的笑道:“本宫这张嘴啊,就是藏不住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太子妃可别见怪。”
南姗谦和道:“哪里,哪里,贵嫔言重了。”
再 看向跪地等结果的虞贵人,南姗忽然换上一脸郑重之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怎成方圆,贵人虞氏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污蔑宫嫔,扰乱宫闱,惊扰圣 听,为正宫规纲纪,罚虞贵人禁足瑟落馆,反悔思过,禁足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服侍的宫人减至一内监一宫女,俸禄用度按采女供给,眉贵嫔无辜受冤,十一殿 下无故受惊,理应抚怀宽慰,未央宫眉贵嫔和十一殿下,本月可支使双倍例银。”
说完处置结果,南姗冲眉贵嫔和善的笑了笑:“小十一年幼,今日大哭一场,怕是受到了惊吓,回头会有御医去给小十一探诊,贵嫔切勿忧心。”
眉贵嫔盈盈语道:“有劳太子妃费心了。”
心中惊急的虞贵人,勉强含泪问道:“太子妃,那妾身要禁足多久?”
南姗顿露恍然大悟状:“瞧本宫这记性,禁足时间忘说了,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虞贵人毕竟做错了事,不能不罚,总得小惩大诫,以儆效尤,不然宫规何存?嗯,便罚你……禁足十年吧。”
虞贵人几乎倒抽一口凉气,眼睛中露出惊惧之色,十年?那么长!那她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不由惊呼道:“太子妃……”
南姗微微一笑:“虞贵人还有何话要说?难道是对本宫的处置有异议?你已承认是自己捏造罪名,污蔑眉贵嫔,有错当罚,有屈当慰,那本宫罚你慰她,可有哪里不对?”
虞 贵人呆了一呆,然后再次伸手扯住眉贵嫔的裙摆,嘶着嗓音悲恸哭求道:“好姐姐,求你救救我,你替我向太子妃求求情吧,瑟落馆可是半个冷宫啊,我在那里待十 年,还有什么活头啊,好姐姐,咱们本是同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姐姐,算我求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就再原谅我一回吧,最后一回……”
眉 贵嫔闺名洛梅香,历来面善心软,虞贵人痛哭流涕的模样,让她微有不忍,正欲开口说两句能否减刑的话,心直口快的宜贵嫔却先出声道:“眉妹妹,姐姐知道你最 是心善不过,但你可不能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她以前得势时,是如何欺凌侮辱你的,你都忘了?太子妃的处置,量刑得当,并非有失偏颇,她连这等惩罚都不愿受 着,可见悔过之心不诚,听姐姐一句劝,别再理会她了,这也是她自作自受,只是让她禁足思过,衣食不缺,还留人服侍,又不是让她去舂米做苦役,哪里算的上见 死不救。”
瑜嫔亦娇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虞贵人,你也别哭哭啼啼了,还是赶紧收拾了东西,住去瑟落馆罢,那里最是清净不过,你可要好好思过反悔哟。”
又 扭头望向眉贵嫔,瑜嫔微蹙眉尖,苦口婆心道:“眉妹妹,咱们一道进宫,你处处与人为善,姐姐知道你是个好的,姐姐说几句不中听的实在话,若你在入宫之前真 有私情,依照虞漫青的性子,她岂会中途突然罢手,说不准她就是吃准你性子绵软,才故意这般做作姿态,以求脱罪呢。”
虞贵人情绪十分激动的扯着眉贵嫔,喘着粗气连声道:“不不不,梅姐姐,这回我是真的知错了,求你了,别让太子妃将我关进瑟落馆啊,我不想去冷宫,求你了……”
眉贵嫔最终别开脸,不再看虞贵人哭到扭曲的脸。
南姗双手击掌,声音脆利:“来人,将虞贵人带去瑟落馆。”
两个手脚宽阔的内监奔进阁内,一左一右扣住虞贵人,就要将她往外拖,虞贵人忽然如一头野兽般,疯了似的挣扎着,嘴里大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奈何,两个内监将她抓的牢实,虞贵人扭了半天,也没挣脱开,眼瞧着就要被拖离秋月阁了,虞贵人骤然又大声叫嚷道:“洛梅香!既然你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哪怕我落不着好,也要叫你一块陪着我!洛梅香确实与人有私情!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
……所以说,剧情现在又反转了是么!
嫔妃们这回无力吐槽,只顾着面面相觑了,这诡异难料的情形,实可谓数载难逢,南姗面不改色的抬手抚掌,吩咐道:“放虞贵人回来。”
簪环尽落、披头散发的虞贵人,再次被放回秋月阁内,虞贵人目露怨毒之色,死死盯着眉贵嫔,瞧她那凶光毕露的模样,似乎恨不得直接冲过去一口将眉贵嫔咬了,眉贵嫔脸色更加苍白,难以置信的颤声道:“漫青,你疯了!”
虞贵人冷冷一笑,语气尽显恶意的骄矜,恨恨切切的声音,从洁白的牙齿中迸射而出:“谁说我疯了!洛梅香,就算我要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瑟落馆,也要拉你一道陪着我,你休想独善其身自己享受荣华富贵!”
南 姗语气淡淡道:“虞贵人,说眉贵嫔有私情之事,是你先挑出来的,本宫来审问了,你又说并无此事,本宫刚才也和你一字一字确认过,你已承认眉贵嫔与人无私, 你之前说过的话,纯属捏造污蔑,在场的诸位娘娘可都听的真真的,如今,你又一再而再的出尔反尔,戏弄本宫很好玩是不是?”
正和眉贵嫔别苗头的虞贵人,忙转回脸来,想是心情激荡,虞贵人丰盈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因帕子已丢在了地上,便拿袖子抹了抹脸上刚才狂飙的眼泪,语气略平静一些:“妾身并非有意戏弄太子妃。”
南姗轻轻‘噢’了一声,云淡风和道:“那总要有个缘由罢,假若在皇上面前,你也胆敢如此出尔反尔?莫非虞贵人是看着本宫好欺负,所以才故意戏耍玩弄?”
妆花容乱的虞贵人心头一惊,不由僵了僵身子,连声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南姗不置可否道了一句:“当真不敢么……”
面色倏然转冷,南姗下颌微抬间,声如寒凉的碎冰:“虞贵人,你出尔反尔之过,此事暂先不论,咱们押后再说道,你既然又要告发眉贵嫔与人有私情,本宫刚开始问你的问题,还都记得吧,现在,你可以说了,倘若你再有半字虚言,你连瑟落馆这个栖身之地,也要没有了。”
虞贵人已被逼在孤立的悬崖之巅,进退无路,只能咬牙开口,一字字缓声道:“那人……叫谢厚照,是京中人士,与眉贵嫔乃是……母家这边的姑舅表亲……”
此言一出,秋月阁内顿时静可闻针,半晌,柔贵嫔忍不住先掩口失笑:“哎哟喂,这可真是奇事一桩,眉贵嫔母家这边的姑舅表亲,不也是虞贵人你母家的姑舅表亲嘛,难道你说的此人,是你舅家的表兄弟?”
瑜嫔语气轻蔑地咯咯笑道:“虞贵人呀,你还真是豁出去了,为了自己能脱罪,连自个舅舅家都拖下水了,哎呀,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啊,你这可比戏文演的精彩多了。”
贤贵嫔忍俊不禁地调侃道:“虞贵人,你和你舅舅是有多大的仇啊,难不成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只给眉贵嫔发压岁钱,没有给你发,所以你才如此嫉恨于他?”
瑾嫔亦捧腹失笑:“这是我今年听过的笑话里,最好笑的一个,哎哟喂。”
虞贵人脸颊仿似被抽了一鞭子,狠狠的抖搐了一番,双拳紧紧握着,手背青筋根根爆起。
南姗依旧摆着冷脸,道:“虞贵人,仅仅是这三言两语,不足以取信于人,继续说下去,莫非你又想出尔反尔了不成?”
虞贵人闭了闭眼,再次语气艰涩的开口:“那一年,我外祖母做寿,谢厚照和洛梅香就躲在一处隐藏的花林里拉拉扯扯,这是我亲眼所见,我之前有一个叫凝露的丫鬟,她当时也一块看到了……”
这 话说的倒有几分意思,不少狐疑的目光,已朝眉贵嫔洛梅香扫去,只见洛梅香低一动不动的坐着,长睫微微低垂,脸色愈发苍白,却没有明显的激动焦躁情绪,反倒 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气的满脸通红,忍不住啐道:“虞贵人,你莫要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恋谢公子不得,反而诬赖贵嫔娘娘!”
虞贵人冷笑两声,不屑道:“我诬赖她?!”伸出一根纤纤食指,指着洛梅香的鼻子,瞪着眼睛大声道:“洛梅香,你敢对天发誓没有此事么?”
洛梅香静坐不语。
虞贵人见状,又是两声冷笑:“你不敢发誓吧,呵呵……”收回手指,虞贵人再度扭回头,继续说下去:“不止如此,我还听到,谢厚照对洛梅香说以后要娶她,他们若无私情狎意,谢厚照如何会说这样的话,洛梅香在进宫之前,居然如此不检点,太子妃以为该当如何?”
“你说完了吧?”眉贵嫔看着状若疯癫的虞贵人,静静问道。
虞贵人目光嫌恶,嘴角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怎么,我说的是否实情,你自己心知肚明,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眉 贵嫔轻声道:“既然你说完了,那换我来说……外祖母做寿那日,我的确在花林中碰见了谢厚照,但并无不检点的拉拉扯扯,裁雪和小莞当时都在,离我的距离也并 不远,谢厚照也确实说了以后要娶我之言,但我并未应允他,我只说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了主,之后,我便带裁雪和小莞走了……这么多年 了,你说话和行事,还是如此喜欢避重就轻。”
虞贵人冷笑连连,双目喷火道:“你再狡辩也没用,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凡你过生辰,他总是不忘送你礼物,谢厚照的表姐表妹又不单你一个,他怎么独独记得你的生辰,还不是对你心有所系,你若是对他无意,又岂会次次都收下礼物?!你们就是有私情!!”
眉贵嫔瞅着发髻散乱的虞贵人,再度开口道:“那日,寿宴的宾客才走完,外祖母便将我母亲叫了过去,说我不知廉耻勾引谢厚照,叫母亲好好管教与我,想来又是你当的耳报神了。”
虞贵人仰起下巴颌儿,表情不可一世的骄傲:“是我又如何?你既然敢与谢厚照拉扯暧昧,难道还不容我说出来么?”
眉贵嫔忽而轻笑,带着苦涩的疲惫:“你从小就这样,事事都不容我强过你,有人夸我的女红好,你便寻机剪坏我的绣品,有人夸我的衣裳好,你便故意打翻茶水,弄脏我的裙子,谢厚照不爱搭理你,你便时时寻我的麻烦,天缘凑巧,我们一起进了皇宫之后,你依旧如此……”
虞贵人昂首挺胸道:“你娘不过是谢家的一个小小庶女,你凭什么能强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