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慢慢饮了一口热茶,搁下手中的青花细瓷盖碗,笑的古怪:“又想留着那个孩子,又还想寻个好岳家,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
怀里的南蓉玩了一阵,已有些昏昏欲睡状,南姗低声笑道:“哎,蓉姐儿还是这么爱睡啊……”安文佩抿着嘴,将南蓉从南姗手上接抱过去,轻笑道:“可不是,真怕她以后长成个懒丫头。”
南姗动了动胳膊,温声笑道:“小孩子贪睡是常事,蓉姐儿才多大,嫂子就操心她会长成懒丫头呐……瞧她眼睛都快眯上了,嫂子带她回去睡着罢。”
安文佩带南蓉离开后,温氏靠在绣枕上道:“一出正月十五,你大伯就让人灌了那丫头落胎药,毅哥儿知道后,又是哭又是闹,直对你大伯嚷嚷,他害了自个的亲孙子……”
南姗无言以对,从事实来讲,那团肉确实是南珏大伯的亲孙辈,但是,怎么说呢,按照萧国的民俗来说,男子尚未娶嫡妻,就先弄个庶出的孩子,是一件非常败坏门风的事情,再有,哪个新媳妇愿意一进门,就杵着个庶出子女来碍眼,搁到谁身上,心里都会堵得慌。
南姗微微默的时候,温氏又轻飘飘飞来一句:“前儿个,毅哥儿屋里又闹出一个有孕的丫头。”
“哈!?”南姗不默了,变得傻眼——谁熬的避子汤啊,效果这么差劲,一连出了两个漏网之鱼,好吧,本来就没有哪一种避孕方式是百分百安全的,小五同志使用的那法子,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会突然失效:“那这个丫头呢?”也灌落胎药了么。
温氏叹了一口气,才道:“毅哥儿怕这个丫头也被灌落胎药,把人送到你祖母那里待着去了,暂时还没处置。”
南姗已无感可发,只木讷着语气道:“祖母就这么由着他?”
温氏微扯嘴角,不答此问,却另开了一个话题:“你大伯给毅哥儿寻来的亲事,你祖母一个都瞧不上,嫌女方家世太差,便一直找你爹,让他帮着选些好门户……毅哥儿哪怕稍微上进些,你爹哪里会真的一点撒手不管,可他实在太不成样子了,你爹实在懒的管,便让你祖母问问亲戚家,看哪个愿意把女儿嫁给毅哥儿?”
南姗继续无语,常来常往的亲戚,大家伙通常都知根知底的,就南毅先生的德和行,稍微疼爱闺女的爹妈,都不会同意。
温氏语气淡淡道:“轮到给毅哥儿娶媳妇了,你祖母也不先紧着林家、许家了,倒把你几位嫂子家的姑娘想了一圈儿。”
南姗绝倒中。
十分绝倒的南姗,在南府待了没多久的功夫,便被温氏遣离回去,原因不外乎,免得你祖母又找你旧事重提,南姗只得圆润的滚回王府,萧清淮已说今天中午不回府用饭,南姗自个又默默吃了一顿午饭。
作为王府副boss,只要萧大boss不解雇她,她基本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咳咳,很单纯的想想而已,她想领着她的娘子军在院里跳广场舞,可以么?别逗了,她需要认真做的事是,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把王府管理得井然有条。
温氏理家时,打交道的管事基本是媳妇婆子,因南姗嫁的门户特殊、嫁的男人性格更特殊,南姗目前打交道的还全部是……公公,用罢午饭的南姗,顶着散步消食的名义,顺便巡查府中事务,话说,她自住进这府里后,还没细致逛过各处。
上班早,下班自然也早,南姗简单散了会步,和管事们沟通了会,又微睡了会午觉的功夫,萧清淮先生已然坐轿归来,这个时候,一个贤妻该有的行为是,替下班回家的老公更衣,顺便温柔道:“王爷忙了一天,定然累着了吧,小厨房那里正煨着老鸭汤,王爷梳洗过后,要不要先喝一碗?”
正被解带宽衣的萧清淮,俯身亲了一口小媳妇的脸颊,舒展着双眉笑道:“好。”又搂着小媳妇的腰低声道:“一天没见,怪想你的。”
南姗脸颊微烧,小声道:“我也想王爷。”
萧清淮大喜,遂抱着南姗没头没脑拱了一番,梳洗过后,小包子低着脑袋捧着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香气浓郁,南姗起身端下汤碗,摆到萧清淮的眼皮底子下,小包子又勾着脑袋退出去。
“大舅兄已走了?”萧清淮边喝老鸭汤,边和南姗说话。
南姗坐在小炕桌的另一边,笑吟吟道:“一大早就走了,我陪娘说了一会话,晌午前就回来了。”
萧清淮从碗里抬起头,奇道:“你没多留一会儿,我不是和你说过下午才回么?”
南姗明眸微转,道:“我知道王爷的好意,是娘让我早些回来的,她说出阁的女儿不好老往娘家跑,别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
萧清淮笑了笑,忽又疑惑道:“为何岳父说让咱们多回去看看,岳母又说别老往娘家跑呢?”恩爱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了,难得还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温吞吞道:“我一个人的话,自不好老回娘家,若是和王爷一块的话,倒也无妨……不说这个了,对了,王爷昨日不是说,以后练剑的时辰要改到晚饭前么,我让小包子传王爷的剑侍到剑厅去候着罢。”剑侍,顾名思义,陪着练剑的侍卫,特点,剑术十分精湛。
没成家前,小五同志每日按部就班晨起练剑;成家后未上班前,练剑时辰渐渐被挪到早饭后;上班之后,练剑的时间又顺移到下班后晚饭前,南姗正在思量,小五同志啥时候会改到晚上练剑。
喝完一碗热汤的萧清淮,提着宝剑去锻炼身体了,挺无所事事的南姗,便到她和萧清淮单独使用的小厨房溜了一圈,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若是有可能的话,她挺想召唤过来一台电脑,再体验一把摸键盘和鼠标的感觉。
南姗今日溜达新家时,发现几丛迎春花已冒起了小小的花苞,有一株金丝垂柳,也酝酿出了一丁点嫩嫩的新叶,寓意着已然开始春归大地,小五同志答应过,等春天来了,就带她去遛马来着。
晚饭的时候,南姗兴冲冲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萧清淮,沐浴过后的萧清淮穿着舒适的长袍,披着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笑着道:“等到二月中,天气彻底暖和过来,我就带你去遛马。”
南姗甚喜,便很殷勤地给萧清淮夹菜盛汤,笑逐颜开道:“王爷待我真好。”
萧清淮将一块浑身是肉的排骨,丢到南姗的小碟子里:“来,多吃点儿肉,身子骨才长得壮实。”
南姗满心欢喜地嚼了排骨,萧清淮看得满意无比,便也把南姗盛给他的鲜鱼汤,喝了个碗底朝天,晚饭过后,略作消食的功夫,天便彻底擦黑了,萧清淮拖着南姗就往床榻上滚,南姗对十分热情的小五同志略微无语:“王爷,咱们不能再多歇一天么?”
萧清淮密密热热的亲在南姗脖颈,低笑道:“你不是说也想我么?”
——切克闹,哪个想这个啦!南姗囧得脚趾头都红了,勉强急中生智道:“王爷去早朝的话,要起得很早……”你就不怕大半夜睡不醒啊。
萧清淮已动手剥净小妻子的衣裳,掌心的肌肤柔润娇嫩,继续低声笑道:“小小年纪,记性就如此不好,明日是二十五,不迟到辰正的请安就好……”
南姗继续大囧,刚刚哪里是急中生智,分明是急中出错,胡思乱想之中,下头已处在火热的摩擦中。
次一日清晨,神情相当愉悦的萧清淮,拖着穿戴沉甸甸的南姗坐进马车,被按摩后腰的南姗,脑子里在琢磨一个问题,整整一个半月,钱太后再没有出现在南姗的视线中,每次入宫请安,基本拜完钱皇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不仅南姗和萧清淮如此,彭氏和萧清裕也是如此。
南姗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诚如小五同志所言,钱太后肯定活得好好的,假若钱太后真病着,为何不让晚辈去侍疾(皇后和睿王妃都没去),若钱太后没有生病,那又为何久久不出现在人前,南姗怎么想怎么觉着,皇帝好像把她亲妈关禁闭了……
“想什么呢?”萧清淮发现小妻子似乎有点走神。
南姗盯着萧清淮看了一会儿,环佩珊珊中,偏头凑在萧清淮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话,萧清淮听罢小妻子质疑他所用的避孕方式后,神色微有迟疑道:“这我也不知……”想了一想,又道:“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太子那么多姬妾,这些年有过身孕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那还是不用避子汤的时候,我们又不一样……”
南姗明白萧清淮的意思,太子的姬妾不做任何避孕措施,怀孕的都那么少,咱俩特地做了防范,难道还会那么容易怀孕?南姗要怎么和他解释,假如太子宠幸小妾的时机总是不对,哪怕不用避子汤,想怀上身孕其实也是非常困难的捏,咱俩虽然采取了措施,可若是赶在危险期,造出娃儿的概率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捏……
最终,南姗只能道:“我只是听说有的通房喝了避子汤,还能怀孕,才有此一问。”
萧清淮勾勾南姗的俏鼻子,笑道:“若是哪回真的不凑巧,那也无妨,我不能一直在府里陪你,有个小娃娃缠着你,你就没时间寂寞无聊了。”——连迎春花的小小小骨朵和柳树的小小小嫩芽,都那么仔细的瞧到了,定是闲着太无聊了。
南姗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
后宫中所有的妃嫔,不论品级高低,受宠不受宠,每日都需向钱皇后请安问候,她们的请安时间一律订在辰初,比儿子儿媳的请安时间早半个时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二皇子萧清远和三皇子萧清伦已离京,从正月二十开始,便只有太子爷夫妇、四皇子夫妇和五皇子夫妇向钱皇后请安了。
对于两个已封王、却不被撵出京城的庶出皇子,钱皇后端出的笑脸十分勉强,南姗很清楚她的想法——太子爷的地位,很明显的受到威胁了。
皇帝何尝不知此举会生出许多弊端,根据南姗所知的情况,皇帝对一手栽培出来的太子,一直都比较满意,但是,已过而立之年的萧清斌,至今膝下空空,不提传宗接代的儿子了,连个养大的闺女都没有,不得不说,这是让很多人郁闷、也让不少人欢喜的一件事。
储君多年无子,乃是大忌中的大忌,皇帝老爷再过两年就要五十岁了,他心中再满意太子,也不可能拿萧家的万里江山开玩笑,他连封两个留在京中的皇子王爵,用意确实有点明显。
但依南姗看,皇帝的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只要萧清斌这几年里,能火速造出几个平安长大的男葫芦娃,她和萧清淮妥妥地要圆润出京城,年前皇帝处决钱三老爷时,太子却被皇帝弄到京郊军队搞检阅去了,啧啧。
钱皇后摆出的慈祥面孔很勉强,南姗堆出的恭敬表情却很真诚,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萧清淮身边,用最标准的请安动作福身行礼,声音也调整的十分温婉平和:“儿媳给母后请安。”
被免了礼后,南姗身姿端庄娟秀地坐着,若皇后问她话,她就谦和的应答,若皇后不理她,她就平静的坐着,彭氏与她的表现完全一致——彭氏是啥想法,南姗不知晓,只从钱彩蝶那一事,她就知道钱皇后对她没安啥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