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场二人传_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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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两日后就是南娆的婚期,正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好日子,温氏脱手南府庶务后,一切由小杨氏和叶氏共同掌理,当然,南老夫人会随时过问盘查,直把叶氏郁闷的每天脑门冒黑烟,半点好处油水落不着不说,挨骂受训倒是得了不少。

二月初一,南姗代替温氏与二嫂安文佩给南娆送嫁礼,南姗指挥丫鬟奉上红布裹的二十五两银子,一只累丝衔珠金雀簪,一只碧玉缠丝明珠钗,一对碧玉手镯,五只各色宝石戒指,另两匹缎子,安文佩对裁一半,南姗只意思了一对金镶南珠耳坠。

对二叔家送来的嫁礼,南娆很生气,直愤怒地柳眉倒竖:“二婶好偏的心!连南娜那个小妇生的臭丫头,你们送的都比给我的多,莫不是欺我没人撑腰不成!”

安文佩冷声道:“娆妹妹说话可注意些,背后如此非议长辈,成何体统!我实话与你说了罢,这些是你二叔特意吩咐的,同是后辈,的确本该公平对待,可长辈为何有如此之举,娆妹妹不妨好好反省自身。”说罢,拉着南姗就走人。

安文佩虽生于清贵的书香世家,但亲戚间的林子太大太广,蛮不讲理之人并非没有见过,却实在没见过如此刁钻蛮横无礼的女子,简直比市井之流的泼妇还泼妇,她的两个庶出姐姐品格败坏,这样的无规无矩之人也好不到哪去,搁到她娘家,这种败坏家族名誉、又屡教不改的东西,最轻的也要关一辈子家庙,岂会让她还整日这般耀武扬威。

其实,她母亲牛氏夫人本不愿结南家这门亲,原因无它,南家声誉不清门风不正,不过,经过姑姑的游说,父亲说南砚是个俊才,母亲又亲眼相过之后,加之婆母素有贤良温柔的好名声,才放心地答应下来,婚后,婆母从未插手过她房中事,哪怕是在她有妊期间,也半句没提过安排通房妾室之语,反倒常说女子怀孕生子辛苦,让夫婿要多多体贴关怀。

京城之中,这样的婆母真的是少之又少,反而是最高辈分的南老夫人,来过几回幺蛾子,公爹怒了,直接言道,他膝下之儿一个都不许纳妾,别的人他管不着,他的儿子他还能做得了主,传言流开后,便有不少待字闺中千金的门户,向南家二房抛橄榄枝,欲结两姓之好,夫婿私下同她讲过,他爹娘选儿媳妇,一看门户,二看品行,三更要他们这些儿子中意,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家庭乐睦夫妻和顺,若他们发表反对意见,他爹娘都会斟酌着听取,不会一概钉棺而论……嫁到这种福窝窝,安文佩深感庆幸,可南家就像两片天地,在自己婆母公爹跟前,与出了二房之后的地盘,真的是天壤之别。

再有,谁家摊上南娆这种性子的姑娘,怕只有倒霉的份,南家所有的姑娘之中,南娆的跋扈之态,无人能出其右,唉,总算是要嫁出去了,自己手里牵的这只小姑子,爹颇疼、娘很爱、几个哥哥更是格外宠,倒没娇惯出蛮横的小姐脾气,实在难得。

  作为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南娆仍不安分,横眉竖目反省完一番自身后,脚下即刻踩着风火轮,去找南老夫人哭诉,身旁的妈妈和侍女拦都拦不住:“祖母,您瞧二叔二婶他们,几个出嫁的嫡出姐姐都是一般多,偏单单只给我这么些,连娜姐姐都比我的多,在二叔二婶眼里,我还不如个小妇生的……呜呜……我和毅弟弟一母同胞,他们今日这般不公待我,日后还不知怎么苛待毅弟弟呢……”

  自南老夫人身边的周老妈妈过世,最得南老夫人重用的便成了旺财媳妇,旺财媳妇眼明心亮,早瞧出了内里门道,别看老夫人素日强威霸道,二老爷又时常退让,就以为老夫人能拿捏住二老爷,实则不然,许家要把闺女嫁给屏大爷,老夫人那时闹得多汹涌,最后屏大爷还不是娶了蕙宁郡主,林家也想把闺女嫁给砚二爷,老夫人闹得更澎湃,结果砚二爷还不是娶了安家小姐,到了如今的葛四爷,依旧如此,另有老夫人为亲戚让二老爷升迁、谋职、免罪之要求,二老爷又哪回应过了,哭闹寻死的撒泼戏码,刚开始或许的确真的有用,但常常这么翻来覆去的演,二老爷早也漠然无波了,又兼还有插手孙子房中事的习惯,二老爷更是直接翻了脸放过狠话,言而总之,老夫人其实捏不住二老爷,若能捏住,又岂会次次都事与愿违,不过孝字当头,其家眷难免会因迁怒而受些委屈。

  看着哭天抹泪嚎啕的九小姐,旺财媳妇都忍不住仰天长啸,南家最能胡闹的两个天魔星,都落在了大老爷那里,最诡异的是,老夫人居然最护着其中的一个,连带着另一个也略微青眼相待,尤其这另一个话中时常捎带着自个的兄弟,偏老夫人回回都能落入套中,老夫人也不知被这等做派当枪使了多少回。

  眼见着心情本就不好的老夫人,脸色更为阴沉不善,旺财媳妇忙笑道:“二老爷公不公道,咱们暂且先不论,九小姐呀,明日就是您的大喜日子,您今儿个哪能这么哭啊,别回头招了不吉利,老夫人正为了毅少爷烦忧着,九小姐老这么哭,不是让老夫人更烦心么,心烦可不利养身呐。”

  南娆正哭得情真意切,本瞧着祖母就要发威找二房的茬,冷不防旁边又杀出个爱管闲事的旺财媳妇,登时大怒:“我和祖母说话,你插什么嘴!”接着又恨恨道:“毅哥儿会被父亲责打,还不是全怪南姗!她若懂事地把金猴子送给毅哥儿一半,我毅弟弟会挨父亲的打么,祖母还会因此烦心么!”

  如此颠倒黑白搅乱是非,旺财媳妇实在自叹不如,这丫头的脸皮当真厚到无以复加,她也不准备和这位野蛮小姐讲理,只消能劝住老夫人,完成二老爷的嘱咐即可,当下又道:“老夫人,咱们南府能有如今的风光显赫,靠的还不是二老爷得圣上看中的缘故,逢年过节的,宫里回回都对您老有赏赐,京城里有您这般体面的老夫人可没几个,多少人都羡慕您的好福气呢,要奴婢说,十一小姐也并非不愿送些礼物给毅少爷,可那天送礼的公公才走,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人多口杂的,圣上赏赐的东西哪能说送人就送人,京城里的御史老爷都跟长了顺风耳似的,倘若上奏给圣上知道了,岂不怪罪咱们南家没规矩,大老爷也是思量这层厉害关系,才会训诫毅少爷,若是等人散了,回屋后单独找十一小姐说话,也就不会有如此局面了不是。”

  旺财媳妇说得有理有据,语调恭敬和气,既恭维了南老夫人,又陈述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南老夫人脸色稍缓,正待说话,南娆又气嘟嘟地斜插一言,语带挑衅:“那南姗还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送给南芙!妈妈怎么不说这个!她既能给了南芙,为何给不得毅哥儿!我看她分明就是不乐意!欺负毅哥儿没了亲娘,她就是瞧不起毅哥儿!毅哥儿是祖母养大的,她瞧不起毅哥儿,就是对祖母不敬!”

  旺财媳妇略崩溃,这位姐儿胡搅蛮缠可真有一手,难怪二老爷但凡见她,不是不搭理她,就是一脚踹她,旺财媳妇只不急不缓地再道:“老夫人,咱们家的芙小姐,那也算是圣上的亲外孙女,十一小姐把圣上赏的礼物送给芙小姐,就算圣上知道了,那也只有高兴夸她懂事的份儿不是,说起来,十一小姐也常常送毅少爷礼物呢,对老夫人您的孝心也是没得说,老奴伺候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咱们家的小姐里头,还就十一小姐给您老既缝暖帽绣帕子做香袋,还做点心熬补汤,有这么孝顺的孙女,老奴可羡慕得不得了呢。”

  南娆听得气极了,怒声道:“妈妈的意思是说,全家就她一个孝顺的孙女,我和其他一众姐妹都是不孝子孙了!”

  旺财媳妇不动气地言道:“老奴可没这么说过……”望着南老夫人精神不振的脸色,轻声和缓道:“老夫人,咱们府里明日要办喜事,办喜事就该和和美美的不是,吵吵嚷嚷地给外人知道了也笑话,二老爷给您请来诊脉的御医,不是常说要您老少生气多高兴,这样才最利于益身延年呢……您老刚去探过毅少爷,这会儿该有些困乏了罢,您看要不要回屋歇息会,多养养体力,明日精神头也足些。”

  南娆心头大怒,她是来告状的,有理有据,就这般被和稀泥,她岂能甘心,当即又哭道:“祖母,孙女说的事您还没表态呢,都是二叔的亲侄女,孙女就算不得二叔的喜爱,他也不能这么作践啊!”

  被吵嚷得耳膜轰隆的南老夫人,一掌击在桌案,怒声道:“够啦!你还哭个没完没了了!府里哪个马上要出嫁的姑娘,是你这副摸样,你给我回屋里好好呆着去!再哭哭啼啼个没完,你明儿个也不用嫁人了!”

  南老夫人有个习惯,骂人的时候喜欢新账旧账一起算,此刻既已开了骂头,那离骂尾便还有一段距离,当下指着南娆的脸,骂得唾沫横飞:“你还有脸哭!你打量着我忘了你做的蠢事了是不是!若不是看在你娘和毅哥儿的面子上,就凭你败坏门风的那桩事,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二叔不愿给你多添嫁妆,那是你该,全京城在背地耻笑南家的时候,若不是你二叔扛着,你爹的官位早就丢了!”

  旺财媳妇很好心地轻劝南老夫人:“老夫人,您快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南老夫人却不听劝地继续骂道:“你给我听好了!你嫁回林家后,给我安安生生当你的儿媳妇,若有人无故欺负你,我自然与你撑腰,但要是你不要脸面地无事生非,再丢南家的脸面,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嫁礼的事休要再提,你公爹是你亲舅舅家,难道还会短你吃的喝的不成!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骂到最后,已略有些喘气。

  旺财媳妇忙又道:“老夫人快别气了,来,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南老夫人喝了一口水后,最后陈词总结:“回去吧,别再烦我。”

  南娆咬牙低头走了,旺财媳妇心里冷笑,若是她和另一个小魔星一块来告状,只要南毅软语撒娇求几句,顶多淌上几滴假泪,自然能事半功倍,但你自个一人来鸣不平,挑拨的能耐还远得很呢,老夫人真正心疼宠爱的,只有你弟弟一个而已。

  二月初二,南娆出嫁。

  为了配合喜庆的氛围,夏枝给南姗梳了垂鬟分肖髻,戴了一只镶红宝石的双尾小凤钗,鬓边点缀了两朵点翠珠花,衣裳也是红彤彤的喜气穿着,大红色的撒金石榴花长袄,下配月白色的流纹百褶裙,与家中的女眷一起去送别即将出嫁的南娆。

  小杨氏毕竟不是亲妈,南珏大伯也不多喜欢这个闺女,所以南娆夫妇依礼向南珏夫妇叩首拜别时,小杨氏没有哭得眼泪纷飞,南珏大伯也没伤感得老泪纵横,一切都很公式化,无非是交代夫妻俩要互敬互爱,要孝顺长辈,要繁衍子嗣、要白头到老的祝愿,场面远不如南婵出嫁时,叶氏哭得一片稀里哗啦。

  三个哥哥要协助去送亲,南笙唯一打过架的女性,便是今日出嫁的女主角,时隔多年,南笙依旧讨厌这位堂姐,相当相当讨厌,故而今日的表情很浮夸,心情抑郁之下,抽空和南姗咬了会耳朵:“姗姗,你猜咱们这位堂姐,能和林家表兄过得顺当么。”

  南姗哼哼假笑:“我怎么知道。”

  南笙摇头晃脑道:“要我说呀,哪个男人娶了她,一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超级倒霉蛋。”

  南姗瞅了瞅一身鲜艳喜服的新郎官,还很年轻,却是一副勉强在微笑的苦瓜脸,不由低语:“新郎官大概也在这么想。”南笙顿时闷声低笑,然后跟着即将出门的送嫁队伍离去。

  南娆的底细,这位新郎官小哥很是清楚,很早之前,林家老太爷还在世时,每逢过年去拜岁,那时的南娆小盆友就狠狠鄙视过这位小哥儿,到头来,却嫁给了自己曾瞧不起的人。

  哎,缘分可真是奇妙。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走了,南家这边的喜宴很快开席,男桌那头不知是何光景,反正女客这边,温氏只略坐了坐,便由崔妈妈和田妈妈双双扶着离去,花厅里太吵闹,孕妇又饮不得酒,温氏就这么回屋歇息,也不会有人说温氏摆谱,不过,话说回来,就是摆谱了又怎么滴,除了南老夫人,谁敢指摘她一句不是。

  三日后,南娆三朝回门。

  新婚小夫妻俩的情状是,南娆的脸色是黑的,林含兴的脑门是红肿的,南姗和南笙面面相觑,新郎官果然是倒了血霉的倒霉蛋,脑门可不是红丝丝地要沁出血来,话说,您俩这新婚三日都是怎么度过的,打架了么这是……

  关于这个问题,南老夫人也像次子一般,板着严肃的褶皱脸,沉声问道:“兴哥儿这脑袋是怎么回事?”明明来接亲时,脑袋还是平整整的,怎的才过三天,脑门上就鼓了个大红疙瘩。

  林含兴还没说话,南娆已先扭扭捏捏道:“是不小心摔的……”

  南老夫人刨根究底道:“怎么摔的!”

  温氏对安文佩使了个眼色,安文佩明白过来,起身将屋内未婚的男男女女都轰了出去,大概是怕会牵扯到少儿不宜的话题,南姗只想仰天长叹,明明别的堂姐出嫁回门时,问的都是姑爷待你可好之类的问题,怎么到了南娆这里,画风突然就这么清奇呢。

☆、第95章

南娆新出炉的老公林含兴,脑门为啥鼓了个红包,直到新婚的小夫妻俩离去,南姗也没得到准确答案,不管南老夫人如何问,南娆就只说是不当心摔的,林含兴也神色唯诺地承认,确实是不当心摔的。

南娆已勒令陪嫁的仆妇不许胡说,知道完整事实真相的,恐怕只有南娴一人,姐妹俩单独说私房话时,据南娆死劲揪着帕子交代,成婚当天,她还来着小日子,那天晚上也就没圆房,直到昨晚才行的周公之礼,哪知初尝禁果,实在疼得要死,一怒之下,就把罪魁祸首林含兴狠狠踹下了床,林含兴的脑袋刚巧撞到了桌角……

办完南娆的婚姻大事,南府的下一件大事,便是准备南老夫人的七十大寿,而对于南姗来讲,温流庆的九十大寿同样也很重要。

南姗已打算好,会送南老夫人一对新做的轻巧小暖帽,暖帽中间各缀一颗宝珠,上头再绣满福禄寿花纹,分别是赤金和棕蓝两色,会送温流庆一双新做的鞋子,括弧补充,这老头的脚真是贼大贼大的,做起来要多费不少功夫,再另外补充,这两顶暖帽和一双大鞋,全是她亲手裁剪刺绣,她现在真的蛮佩服自己,原先还以为自个与绣花针八字不合,哪知几年锤练下来,手艺已很不错滴说,果然如君子兰姐姐所言,孰能即生巧,顺便再歪个楼,十四岁的君子兰姐姐婚事已敲定,会嫁给青梅竹马的姑家表兄,撒花祝福。

南老夫人生辰已临近,小杨氏和叶氏忙得热火朝天,订寿宴菜单、唱堂会的安排、如何安排来客的座次等等一系列事宜,全由她二人主要操办,安文佩和邢飞艳从旁辅助,温氏则抱着已经凸起的肚子,闲适静心地养胎,基本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听闺女给她讲一则小白兔的故事逗趣。

时光悠悠,很快便到二月二十二。

一大清早,南姗和南芙便被夏枝和夏桂唤醒,睡眼朦胧的两人贴在一块,一个声音懒洋洋道:“小芙儿,姑姑不想起床。”另一个更细嫩的声音也嘟着发音:“我也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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