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娴被妹妹不懂事的样子,直气得心口发疼:“你要不是我亲妹妹,我还懒得说你!姗丫头比你小好几岁,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难堪,也没向二叔哭哭啼啼,那是她不想让二叔为难,你怎么就不能学点她的懂事,你越这样挑唆毅哥儿欺负姗丫头,二叔只会越疼她。”
南娆闷闷地不说话了,南娴叹气道:“唉,说一千道一万,就算你现在能听进姐姐的话,也为时晚了,你这辈子算是已经半定了……”说着说着,南娴忍不住又道:“待你出了阁,就该轮到姗丫头说亲了,二叔二婶那么疼她,也不知她以后会说什么样的人家。”
南娆想到与南姗相熟的睿王府的三公子和远靖候府的二公子,恨恨道:“了不起嫁到公侯之家,顶破了天当个郡王妃,难道她还能当皇后王妃不成!”
☆、第92章
南娆对自个有多羡慕嫉妒恨,南姗不知晓,此刻,南姗捏着温老祖宗塞的红包,咧着抽搐的嘴巴傻笑。
别人逢年过节给礼钱,大都是拿荷包香囊装些碎银子,身家富足的也会装金子,看着是沉甸甸的大方体面,而这位彪悍威武的老人家,从来不走寻常路,逢他出手,必是一张薄薄的银票,份量虽轻,价值却极厚,当然,能让他豪迈发银票的只有温姓本家子孙,和唯一孙女领回的一票娃儿。
同样都是‘任性’,南老夫人任性的举家不宁,温老祖宗任性的阖家喜乐。
温家后嗣多子少女,是以今儿个岳家高堂健在的爷们,都陪着媳妇领着孩子出门了,留在府里的有温氏亲兄长温玉玳夫妇、老陵安侯府夫人阮氏、现任陵安候温玉珅夫妇、温氏的二堂叔以及其子温玉璟夫妇,待将这些长辈一一拜会完毕,南姗已跟揣了聚宝盆似红光满面,温老祖宗大手一挥,示意南家的小后辈们:“大过年的,都别在屋里拘着,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去!”
小南梵黑丽的眸子弯弯翘翘,举着一只肉呼呼的小巴掌,欢呼雀跃地蹦跶着:“我要玩骑马!”小南芙亦眉花眼笑,对自己小叔叔遥相呼应:“我也要玩骑马!”南姗默默啃手指,她也很想遛马的说。
南瑾瞅着最幼龄的两个小豆丁,清咳一声,不怒自威:“梵儿,你的个头有马腿高么?小芙儿,你的胳膊有马腿粗么?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你们能骑什么马,远远看着马长什么模样就可以了。”
被老爹驳掉骑马的申请,小南梵也不狂躁跺脚,只抓了抓脑袋,然后冷静地和老爹讲道理,甚是言笑晏晏道:“爹爹,我虽不能独自骑马,可四哥哥会呀,让四哥哥搂着我一块骑马,就不会摔着了……您看这样好不好呀。”说罢,轻嘟了嘟嘴:“姐姐是女孩子,都常常骑马玩,我还是男孩子呢,怎么也不能不如女孩子呀,您说是吧,爹爹。”
温玉玳抚掌笑道:“真没看出来,我们梵哥儿这么聪明,知道自己力有不及,便找人协助,好!好!比那些个只知撒娇耍泼的熊孩子强多了。”
南瑾不赞同大舅子的话:“什么聪明……”又瞅着南梵道:“你说的话都是谁教你的?”南梵无辜地眨眨眼睛:“没人教我呀,昨儿个姐姐这么求爹爹,爹爹就允许我去放炮竹了。”所以就也拿来这里用用喽。
膝盖中箭的南姗,对老爹扫来的目光,讪讪笑道:“不关我的事啊,是梵哥儿太懂举一反三了嘛……爹爹,其实吧,让梵哥儿骑骑马也没什么的,多动动,还能瘦身呢,您昨晚不是说,梵哥儿怎么还胖得跟肉团子一样,有四哥哥看着他,女儿看挺安全的……”你儿子南笙基本是个专业骑手哒,你不都亲自考察过的嘛。
听至此处,温老祖宗对南瑾一瞪眼,精神矍铄地拍案决定道:“就你婆婆妈妈,男孩子爱骑马有什么稀罕,老头子十岁的时候,已骑着马到处乱跑了,去,梵哥儿去,小芙儿也跟着去,过年不痛痛快快让孩子们玩,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葛儿,笙儿,你们好好照看着俩小的。”
俩小娃欢呼着往外窜去,南姗以手指鼻,眼睛冒光:“老祖宗,那我呢?!”温流庆一拍大腿,笑容满面地问:“小姗姗想去么?”南姗羞答答地开口,十分照顾老爹的情绪:“只怕爹爹不同意……”温流庆冲南瑾扬了扬雪白的长眉,语出威胁:“噢,孙女婿,你不同意?”
敢拿岳祖父挟持自个儿,胆子实在是太肥了,南瑾这会儿特想揍闺女一顿,一转眼,却瞧到女儿笑得娇美可爱,不由心头软软的,竟提不起半丝斥责的念头,果断挥手放行:“玩去吧。”却忍不住唠叨嘱咐:“天冷,别光顾着玩,若回头又病了,看为父不狠狠打你一顿。”南姗脆脆地应一声:“嗳,知道啦。”说罢,也一溜烟闪人出门。
温玉玳朗声笑道:“得了吧,你闺女若病了,还不知谁最心疼呐!我早瞧出来了,你手里那碗水,早就端得不平了,你到底还是偏心闺女多些,屏哥儿、砚哥儿四兄弟哪个敢和你狡辩半句,偏姗丫头最胆大,你天天绷着脸,她也是笑眯眯的,连带着梵哥儿都跟着耳濡目染,活脱脱就是姗姗幼时的做派,若按着你以前的规矩,梵哥儿还能这么活泼开朗,不被你约束成一幅小大人的模样才怪。”
温流庆抚抚雪白的长须,叹道:“女儿家长大了总要嫁人,日后聚少离多的,还不兴多疼着宠着些,想当初,你妹妹嫁人时,你还不是舍不得的跟什么似的。”
作为疼爱妹妹的哥哥,总是能挑刺到妹夫对妹妹哪里不好,温玉玳瞟着南瑾,妥妥的大舅子口吻:“妹夫,我瞧着阿珑脸色不太好啊,上回还红润润的,怎么现在苍白不少,都不若以前精神漂亮了……”
温氏摸了摸脸颊,欢喜地笑道:“哎哟,大哥,我都多大年纪了,孙子孙女都满地乱跑了,又不是小姑娘,还什么漂亮不漂亮的,许是这些天忙着过年,感觉有点累,过两天歇歇就好了。”
潘氏掩口笑道:“阿珑,在你哥哥眼里呀,你不论多大,始终都是个小姑娘。”
温流庆拎拎袖子,仙风道骨地冲温氏招手,慈爱的笑道:“乖孙女,你过来,让祖父给你诊诊脉。”
南葛兄妹被撵出去玩后,屋子里最年幼的便是温氏,听得祖父依旧哄孩子似的柔和语气,温氏站起身来,展眉笑着到了祖父身边,声音既温柔又俏皮:“哎哟,祖父,我真没事儿……”
说起来,温流庆也算一朵大奇葩,他生在极其显赫的富贵之家,因与兄长是一母双生,极是稀罕,不说其祖母凌华长公主甚是喜欢,连带着皇宫里头的皇帝舅姥爷也疼爱的很,常把兄弟俩捉到皇宫逗着玩,温流庆脑瓜子甚是聪慧,不管修文还是习武,基本是学什么会什么,but,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偏偏不喜欢当官,皇帝亲口给他派差事,他也敢撂挑子不干,很多年前,温流庆还有个很拉风的称号,被评为京城第一美男子(他同胞兄长脑门小时候磕了道疤,颜值稍打折扣),后因娶妻生子又兼新美男横空出世,丢掉了这个名头,不过,美丽的遗传基因却一代传一代,当年,这老头把自个如花似玉金尊玉贵的孙女下嫁给家世单薄的南瑾时,京城的居民都惊呆了,想当初,多少名门世家和王侯公子登门求亲,都被这老头给无情的pass掉了,事实证明,温流庆选孙女婿的眼光极好,婚后,南瑾再不多瞅别的女人一眼,再but,温流庆怎么着也没料到,孙女婿的妈也委实是个大奇葩,在孙女的幸福道路上扎了几十年的荆棘,直到现在依旧不肯歇歇……温流庆最爱四处游山玩水,足迹几乎踏遍萧国的整个版图,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医卜星相,阴阳八卦,经商兵法,只要他感兴趣,他就会去研究一番,虽称不上门门精通,却远胜皮毛之料。
此刻见孙女脸色不甚佳,诊个脉不过是挥手即来的小事儿,当下悬腕搭指,片刻后,温流庆面色极古怪地瞅瞅孙女,又瞅瞅严肃着脸的南瑾,又细细搭了半晌,才开口道:“孙媳妇,你派人去把姚大夫找来。”
潘氏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应声去吩咐人了,温氏更是茫然纳闷,边理着卷起的袖子边站起身来:“祖父,我除了感到有些累,别的真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呀,找姚大夫做什么……”
温流庆反手将起身的温氏又摁坐下,神色略不淡定道:“你先好好坐着别动,等姚大夫再过来给你瞧瞧。”南瑾淡定不住了,口吻微疑:“岳祖父,夫人她……”温流庆抬手打断南瑾的话,再挥手压制即将开口的温玉玳:“都别问,等会儿再说。”
被抓来诊脉的姚大夫,本在兴致悠哉的吃肉喝酒,过年嘛,哪怕是个单身汉,也要营造出过节的气氛,当然,医者的本职责任还是丢不得滴,众目睽睽之下,姚大夫伸手搭脉,很快诊出结果,起身后对温流庆躬身便拜:“恭喜老祖宗,夫人这是喜脉啊。”
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温流庆倏然大笑,显然乐极,啐道:“你恭喜我做甚么,该恭喜的是那个要做爹的!”
潘氏先是一怔,随后凑趣笑道:“不出一年,祖父又要再次做外曾祖父,怎么会不该恭喜祖父呢。”说罢,目光不由移向唯一的小姑子,这都已生了五子一女,眼瞧着都四十六岁的人了,居然又怀上了!
南瑾和温氏正在面面相觑中,有点回不过神,姚大夫本着医者职分,又道:“夫人有孕是喜事,不过,夫人年岁已不小,更当处处小心谨慎些。”南瑾面色郑重地应下。
当南葛兄妹一行人归来后,行完礼的小南梵和小南芙,习惯性地往温氏身边贴,却被南瑾一手一只拎开,先绷着脸吩咐南梵:“梵儿,以后不许再往你娘怀里钻。”又交代南芙:“小芙儿,你也是。”
小南梵很天真地问道:“为什么呀,爹爹?”温玉玳笑眯眯道:“因为梵哥儿要做哥哥了。”
南葛、南笙和南姗齐齐喷茶。
☆、第93章
佛法曰:夫妻是缘,儿女是债,无缘不聚,无债不来。
缘分善恶,债有讨还,南姗基本可以确定,南毅就是个讨债鬼,南姗比较想知道的是,她这一对结了大善缘的爹妈,上辈子到底有多少债,现有的儿女数量,游戏里都可以组队去刷怪了,你俩也都是含饴弄孙的人了,都这岁数了……还来没完没了的债啊?!
南姗默默黑线中,她只不过到外头遛了圈马,屁股才刚挨上椅子,第一口热茶才灌到嗓子眼,再度要当姐姐的消息,就这么咣当一声闷头砸下来,咳咳,实在有点消受不起喂!能不能给个心理准备先……
温玉玳见三个大娃娃,如出一辙的吞茶吐雾,神色的复杂程度简直难描难述,不由忍俊不禁:“我说,你们三个,这是……都高兴坏了?”
南葛、南笙、南姗只有傻笑着愣愣点头,心里却齐声道‘谁高兴坏了!明明就是被吓坏了好嘛’,南葛尤其大囧——他今年大概有可能成婚娶妻,然后恁,麻麻却在这个档口,又要让他做‘新’哥哥!南笙有些微囧——老爹,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彪悍做嘛!南姗则默默握拳——身体倍棒,果然在吃嘛嘛香的同时,一切还皆有可能嘛。
不知道远在临州的南屏哥哥,和正在岳家拜年的南砚哥哥,听到又要当‘哥哥’的消息时会有啥感想,反正,南梵小盆友是欢快的又蹦又跳又拍手:“喔!我要做哥哥啦!我也要做哥哥啦!”
南笙瞅了瞅嗨皮的白胖弟弟,轻轻搔了搔脑袋,貌似他当年要做哥哥时,也是这副憨乐的德行来着,然后就有了漂漂乖乖的小妹妹,不知道这一回……
温氏乍然有孕,用罢气氛良好的午饭,温老祖宗就把孙女一家即刻撵走,片刻都不多做挽留,因来时乘的是马车,温老祖宗觉得那个略颠簸,很体贴地把自个舒服的大轿让给孙女坐,其实,给南瑾温氏驾车的车夫,人家的驭马功夫很娴熟的说,南姗则左搂弟弟右抱侄女,怀着囧囧有神的心情回家。
南姗一家人回到府中时,南家外嫁的女儿南娴、南婵、南娜都尚未离去(南婉、南婷已死,南娟、南妍已消失,南娥是妾),得知二叔二婶归来,纷纷携了夫婿子女前来拜岁。
三对夫妻的感情状况,南娴和赵柏泓相敬如宾,南婵和邓飞貌合神离,南娜和顾仁文举案齐眉,待他们都拜了岁,温氏着人给了幼童压岁钱,又只说了一小会的话,南瑾就大手一挥,面色无波地淡淡发话:“你们二婶需要清心静养,你们年也拜了,这就都出去罢。”
南娴本来想和温氏套会近乎,娘家有强势的大靠山,不能说让她完全在夫家立足,起码能震慑一些想蹬鼻子上脸的人,此时一听二叔赶人的话,只能应声告退;邓飞虽是襄中伯幼子,却还是个光板白身,家里给他寻的差事他看不上,他看中的差事人家又不要他,本想趁这次拜年的机会,和南瑾拉拉关系谋个好职,哪知屁股下的板凳才刚坐热,恭维讨好的话才说一句,老婆的二叔就冷着脸撵人了;顾仁文素知南瑾公正无私,最不喜亲戚上赶着来求差,面上不显心里却极鄙视邓飞,南娜对相当于再生父母的南瑾和温氏,真的是非常非常感激,若非他们怜悯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她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起身之后,很真诚地关切南瑾和温氏:“二叔多保重身子,二婶也好好歇息静养,侄女先告退了。”
南葛和南笙送男客,南姗则送三位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