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沉默片刻,再开口道:“母亲,小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儿子幼时,您怎么待大哥和大姐,又是怎么待儿子的,我都记得,夫人进门后,您怎么待大嫂,又是怎么待玉珑的,我也清楚,同样都是您的孙子孙女,您怎么待大哥的孩子,又是怎么待儿子的孩子,我更明白。”
慢慢站起身来,南瑾缓缓道:“毅哥儿哭闹,母亲心肝肉地哄着,姗姗哭两声,母亲便骂她丧门星,毅哥儿病了,母亲抱着哄他吃药,姗姗病了,母亲可有看过她一眼,您如此厚此薄彼,可有想过儿子的感受,家和万事兴,为了这个和字,这么多年来,儿子可曾对您有过半分埋怨,纵然人心都是偏的,可母亲偏心至此,真让儿子……寒心。”
躬一躬身,南瑾道:“若母亲无别的事,儿子告退。”
南老夫人还没张嘴说话,南瑾已挑帘子出去了。
……
南府二房。
温氏看着怀中精神奕奕的闺女,和身旁的崔妈妈说话:“阿碧,我哄了姗姗这么久,她怎么还不睡,你看,这俩水汪汪的眼睛,一直转来转去……”
崔妈妈笑道:“小姐这几日都病着,想来是睡多了,这会儿才这么精神。”
至于南姗本人为啥不睡,因为她无聊,正挥着爪子四处瞅,突见南瑾回来,南姗立即张牙舞爪,冲南瑾傻乐:“爹爹……”
崔妈妈忍不住扑哧一笑:“难怪小姐不愿睡,原来是在等老爷回来。”冲南瑾福一福身,道:“老爷夫人稍坐片刻,奴婢去吩咐人摆晚饭。”
南瑾接过手臂挥动的闺女,坐下,掐着闺女的小腰,让她站在自己腿上肆意踩步,却扭着脸问温氏:“夫人怎么不先用饭,仔细饿着。”
温氏淡淡道:“气都气饱了,哪还有什么胃口?”
南瑾将南姗搂到怀里,一手轻抚南姗的小后脑勺,掌间细碎的软发茸茸一片,贴了心的柔软,淡淡道:“玉珑,阿碧说的对,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今以后,大哥三弟家里的闲事,什么拉纤做媒,你都不必再理会,该推的全部推掉,有索要首饰绸缎的,你高兴给就给,不高兴给就不给,再有,每月孝敬母亲的银两,与大哥和三弟一样,不必再孝敬那么多,还有,我已与大嫂说过,咱们房里每月的花销,日后全从府中的开销支使,不必再自理了,她已应下,她若扣着不发或者月例不足,你只管与她争论,一样的儿子和媳妇,都有子女要养活,心意和待遇自该一样轻重,至于别的什么事,我一时想不到的,你掂量着处理就好,咱们回京这几年,太惯着她们了……”
皱了皱眉,道:“还有那个娆丫头,实在是被宠坏了,以后她若有不敬之意,你该说就说该训就训,大嫂教女无方,只一味溺爱袒护,迟早会护出一个祸患来。”
温氏应道:“我知道了。”
南瑾轻轻拍着怀中的幼女,嘱咐道:“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夫人多珍重自己,还有,别让屏儿没日没夜地苦读,该休息就休息,砚儿明年要准备考童生,让他不可松懈,葛儿还不着急,让他多练练字便是,笙儿最调皮,让他少休息多背书,至于姗姗……”
“有劳夫人再把她,养回到原来白白胖胖的模样。”
南姗正听得津津有味,突听到白白胖胖四个字,顿时怒挥小拳头,她瘦下来一点容易么,必须不能把膘再养回去!
却听温氏柔声似水,应了一个字:“好。”
不过,面瘫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想来是最近真被气着了,不准备再大把大把送银子给南老夫人(据崔妈妈讲,面瘫爹孝敬的好多银子,都被南老夫人私下贴补给了别的两个儿子),二房从主子到下仆的花销,也不准备再自理,以后全改由南府出血(要照南姗的意思,还该把之前几年的月例全部要回来才对)。
面瘫爹突然这么做,是开始表达对南老夫人不满的意思了么?
三个儿媳妇,被挑刺儿最多的总是温氏,三个儿子,次子每月孝敬东西最多,其妻子儿女却受到最不公正的待遇,早就该这么做了好么,一味地相忍相让,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一个出身金贵的侯府千金,能够忍耐至此等地步,教养也忒好了,不过依南姗看,约摸全是为了面瘫爹的面子,才生生忍下吧,如今面瘫爹都已如此表态,以后,温氏就不必再忍了吧……
☆、第13章 自从离府后
睡醒的南姗,嘴巴里一口一口喝着奶,耳朵里一句一句听温氏与崔妈妈对话。
聊天的大致内容就是,那位诅咒她怎么还不死的南娆,被南珏大伯罚了闭门思过,据说,南珏本人还要施以家法,准备打已经肿了脸的南娆一顿小手板,结果媳妇左一晕,老娘右一骂,家法就给……免了。
对此,崔妈妈鄙视了四个字,装腔作势,南姗也送南珏大伯四个字,真没原则。
南姗一直认为,有吃有喝有人陪的闭门思过,是最不靠谱的惩罚。
开玩笑,那也叫惩罚?
那分明就是关在屋子里头,自个玩自个的嘛,生气了,还可以发脾气、摔东西、骂人,请问那是罚么……
你看她面瘫爹罚子女,向来都是先以德服人,待子女认清错误后,也免不了打一顿手板的身体折磨,或者饿一餐的精神折磨,这才够发人深省好么,她一个奶娃娃,之前错把爹叫成哥,都要被罚喊一路的爹,这才是严爱,林氏那是溺爱。
溺爱出来的娃,很容易长歪好么……
当然,南娆长不长歪,跟她没关系,她现在郁闷的是,美人娘哎,她真的不想再胖回去,能不逼着她喝奶了么,真的已经饱了好么……
温氏举着小勺子,柔声哄道:“姗姗乖,再喝一口,张嘴,啊~”
南姗傲娇的扭头,拿脸颊对着温氏,嘴里还不高兴得哼哼两声。
温氏收勺回碗,笑道:“看来是吃饱了。”
崔妈妈拿着手帕,给南姗擦拭唇角:“夫人,您看小姐多聪明,吃饱喝足不愿再吃了,也不烦躁地哭闹,只给咱们扭了个漂亮脸蛋,真是个好孩子。”
南姗暗汗。
不过,关于哭闹这种事儿,她已决定,以后都奉献给南老夫人,凡是一见她,就先哭上两嗓子,她的生辰是顺得不能再顺的六月初六,居然说她是丧门星,也不看看您老自个,出生在一年之中最二的一天,二月二十二哎,还有您那宝贝乖孙子,六月二十二,但愿别被您老也养成一个小二哥。
……
暮春时节,陵安候府,景色如画。
南姗今晨醒来之时,已身在侯府大院,确切地说,她睡醒之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她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已被运送出了南府。
……
经南姗观察,温家是个与时代潮流相悖逆的家族。
这萧朝但凡有些资底的人家,无不是一妻加多妾的混搭组合,就连之乎者也的穷酸秀才,都会有美妾几枚。
但是,温家的男人们很另类,他们基本都守着一个媳妇过日子,纵使早年有通房丫头,在娶妻之后,也基本一律遣散,所以,温家从来没有姨娘之说,更不会有什么庶子庶女的诞生。
南姗暗猜,这或许是第一代陵安候与凌华长公主留下的家训也说不准,这夫妻俩一生相伴彼此,膝下只有一枚独子,还是成婚多年后所出。
温家门庭富贵,男人还如此靠谱,故而,每逢温家到择媳妇之时,这京城里好多名门淑秀,挤着脑门地想进来,想想也是,这样的一门好亲事,打着两大挂灯笼,也不太容易找到。
这个时代,亲上加亲也挺流行。
南珏大伯与林氏表妹亲上加了亲,她面瘫爹差点和一个极品的林氏表姐(据说,此表姐一直未出嫁的原因,是在等她面瘫爹回心转意……南姗狂晕中……她面瘫爹有心仪过你么……)亲上加了亲。
连萧朝的皇帝陛下都未能免俗,上头顶着个姓钱的太后妈,中间夹着个姓钱的皇后老婆,就连刚满十六岁的太子殿下,也在本年春暖花开的三月初,娶了一位姓钱的太子妃娘娘(括弧补充,这是一对表姐弟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