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王终于想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
他忽的想要笑起来,胸口处的钝痛却一阵强过一阵。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拼不过这个大哥了。
因为他,始终无法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啊。这样一石二鸟的好计划,将这皇座上原本坐着的人同最有利的竞争对手一下子全都拉下马来,这是怎样的杀伐果决,怎样的绝情绝义!恍惚间,他想起父皇当年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昭宁是最像他的一个孩子。
可是他却不知道,昭宁仍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对着血脉兄弟,永远下不了手来。她不是太上皇,也永远也不会成为太上皇。
而太上皇的这个非嫡生的皇长子......才是最像太上火的人啊。
晟王远远地看着那个仍举着弓箭的人,勉强扯了一下嘴角。
“老大,你好......你......”
晟王最终,还是没能说完这句话。
他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一头仰下去,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
裕王面容沉痛地收了箭,一步步走到了皇位面前,对着女子的尸首失声痛哭:“妹妹,哥哥来迟了,哥哥来迟了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眼哥哥啊......”
“哥哥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承袭了皇位,哥哥也从来没有这个怨言。幼时,哥哥还曾送过你一枝簪子,可谁知,你却如此被奸人所害......”
“老二这个禽兽,打的居然是这样逼宫的主意!若是本王早知道,定然会早早便保护你的......”
“如今,本王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底下的列祖列宗啊......”
一派大臣见着他如此,也在下面跟着抹泪。一时间皇宫中哀声震天,于这满耳的哀声之中,裕王忽的觉出,有一只手,从下面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的哭声便顿了顿。
这皇座附近的人,应当全都死透了方是,既然是尸首,如何还能活动呢......
裕王几乎都在这一片哭声中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睁大了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下面瞥了一眼。
原本应该死的透透的女皇昭宁慢慢睁开眼来,脸上仍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白之色,颤巍巍启唇道:“哥哥,妹妹又活过来了......妹妹被你的哭叫声给唤回来了......”
“啊啊啊啊!”
女皇没有死,甚至还自己慢慢扶着皇座站了起来,很是淡定地抹了把嘴边流出来的鲜血。
地上的大臣们很想要去晕一晕。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裕王崩溃,裕王简直想不通,这阎王爷看人怎么看的这么不牢靠,自己喊个两三声居然就将人给放回来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阎王爷?
他恨不得去抽自己两巴掌,干嘛非要做戏做全面,跑去叫两嗓子?
这下好,女皇又活过来了,自己这拯救大庆于危难之中的大戏还要怎么接着唱下去?自己方才打着的那个为陛下报仇的旗号,还要怎么厚颜无耻地扛下去?
裕王的面色青青白白,就见女皇虚弱地咳了两声,重新坐皇位上了。
“大哥,”她缓缓道,“你方才说幼年送我的簪子......在哪里呢?”
谁也未曾想,她起身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裕王捂着自己的胸口,简直要目露凶光了。
那种一看便是编出来哄人眼泪的话,她怎么也信?!
对着这满庭或惊诧或欣喜或遗憾的神情,昭宁忽的轻声笑了下,慢慢道:“朕若是不活过来......如何对得起裕王为朕演的这一场好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死而复活的昭宁:大哥啊,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这一嗓子,我怎么也醒不过来......
裕王:吐血身亡.jpg。
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阎王你给我站出来!
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啊。
昭宁其实也是很有做皇帝的范的,在对待背叛这件事上丝毫不留情面。
第139章 138.137.136.02.19
裕王的面色一点点变得绝望, 他仓皇四顾, 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弓箭:“不, 不......本王没有,这不是本王做的!这是二弟他——”
“现在,这种一听便骗不了朕的话, 裕王还何必再说出来呢?”
昭宁的嘴角皆噙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这大殿中响起之时,一连串身着盔甲的侍卫也迅速占领了皇宫,数量远远超过了西越人。不过几分钟的兵戈交战, 几个西越人便被反手拿绳子拴了, 被迫在这白玉石阶前跪倒了一溜。
裕王眼眸一缩, 认出了那正是守卫大殿的御林军。
他们此刻出现在此处,已经令他明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这群人, 从来也不是效忠于自己的。
“不!”他匆忙扭头去看那个深灰色眸子的西越使臣, “不, 你不能——西越人还在此处, 他们是要拥护着本王登上皇位的,他们不可能让你杀掉本王!”
被他看着的西越使臣缓缓踏步出来,淡淡道:“大庆选择任何一个人当皇帝,都与我们无关。况且,眼下看来,怕是我们也要恳求女皇陛下的仁慈了。”
“然而朕的仁慈,从来也不是对着你们这些犯我疆土还欲插手我大庆之事的外邦人说的,”昭宁直直地看过来,眼底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朕的仁慈,是对朕这土地上生活的百姓,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来获得我的仁慈。”
“那又怎样!”裕王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本王再怎么样,也是一个藩王——本王手中,可是有两万七千人的亲王护卫队的!这些装备精良的兵士眼下就在这帝都外埋伏着,不过就驻扎在三十里外的地方。若是本王今晚不曾回去,他们便会径直攻入这城池来,直奔皇宫!到时候,你的百姓,你的疆土,全都会陷入战乱之中!昭宁!你敢为这满城的百姓,把你底下坐着的皇座让与我么!”
然而这次,连西越人看他的目光中也多了些轻蔑之意。重新稳稳坐于皇座之上的女皇更是嗤笑一声,不屑道:“皇兄,朕一直知晓你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人。然而朕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你居然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这帝都外驻扎的军队,其实是当年陛下前去南海平复倭寇之乱时带的那些兵将,只不过被重新打乱了,分配给裕王陛下而已,”白泽温文尔雅道,“裕王不会以为,在你所属的藩地为兵,便是你手下的人了吧?”
裕王仓皇后退一步,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异常清楚的事实:这所谓的谋反一事,从一开始,便是在女皇的全权掌控之下的。他们就像是在她手心翻腾的蚂蚁,被她带着居高临下的目光观察着,看着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来。然而无论如何,他们也逃不出这掌心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头冷水从头浇下,让他一下子浇了个透心凉,从骨头里森森向外露着寒意。他以为一箭双雕的是他,而事实上,一下子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的,却是始终成竹在胸的昭宁。
“还真是多谢皇兄了,”昭宁轻声笑道,“若不是皇兄,朕还要担忧着这西越何时说不定会回过头来咬大庆一口;可眼下他们的皇帝都落入了朕手,只怕,他们也只能乖乖俯首称臣了吧?”
她的眼睛径直向深灰色眸子的使臣看去,道:“一晃二载,当日尚有同路之缘。二皇子既然已荣登大宝之座,为何不以真面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