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北静王府门前,忽的下了一阵雨。雨水个个都有指甲盖大小,砸在身上竟是生疼的,将接亲的下人砸了个噼里啪啦,个个皆抱头虎蹿狼狈不已。贾琅拿起一颗来看看,才发觉那是颗泛着金光的仙丹。
贾琅:......
不用说,他也知晓这事究竟是谁干的了。
太上老君!你给我出来!!!
第118章 117.116.115.01.29
突如其来一场金丹雨, 砸的众人猝不及防, 个个皆抱头躲避。北静王府前等着看热闹的民众因着这个缘故一下子散了个一干二净, 唯有二位新郎面色发青,丝毫也不为其所惊动,仍稳稳坐于马背之上。
方才那些个花瓣祥光又或是七彩云霞所做的功课, 一下子便被这场雨毁了个干干净净。旖旎风流的气氛也荡然无存,迎亲的人个个狼狈不堪,吹唢呐的被一颗金丹正正砸中了脸面,一下子把唢呐吹的破了音。水溶伸手护着身旁马背上的贾琅,干脆将他拦腰抱了过来, 安安稳稳地放置在了自己身前, 将他牢牢实实地护住了, 不让那金丹碰着他一点。
太上老君见此情状,也知晓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一时不由得讪讪的:
【那可都是本座花大工夫练出来的仙丹, 颗颗都可以延年益寿的!】
【延年益寿, 也得他们有命去享用才是, 】阎王爷嗤笑道,【依照你这个砸法,不将人砸的去了半条命都算是好的了,怎么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呢?】
一句话说的太上老君垂了头,装着品手中的香茶,再不肯说话了。
待水溶出手将这场雨封住时,身后的人早已跑了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才在此处重新整了整人马。再向前行去,还未进门,又见两行青莲于门侧缓缓飘浮而出,朵朵都有铜镜大小,色泽莹润清香拂面,更难得的是排列的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杂乱。与前几次异象那种乱七八糟的出手风格截然不同,此次异象竟像是有谁比照着尺子量出来的一般,看之只令人觉着赏心悦目。
围观的百姓:......
天啊,这真是我们见过的最神奇的一件亲事了。
“观世音。”水溶蹙眉轻叹了口气,索性弃了另一匹马,带着贾琅同骑一马走到了门前。他抱着怀中的人翻身下来,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拍落了他身上的纷乱的花瓣,这才牵起了另一个新郎官的手。
“阿柒,走吧。”
高堂上端坐着的是北静太妃并张氏、贾赦,北静太妃的面上说不出是喜色还是其他的什么,只是抿着唇,一声不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将另一个人珍而重之地牵进来,动作间小心翼翼,仿佛对方是一尊一碰便碎的陶瓷娃娃。贾赦一直在响亮地磨着牙,唯有张氏见了二人情状眼神欣慰,仿佛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然而水溶已经毫无心思去关心他们是何心情了。他只紧紧地牵着身畔人的手,一瞬间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让他忽的便再次忆起当年亲手捡到那只小猫熊时的模样。
它卧在碧草间,毛发上沾满了斑驳的草汁,可怜兮兮地哼哼着。明明只是想着从未养过此物,心血来潮将他带回九重天上,却不料对方原是有仙根的,自然便会幻化出人形来。一身毛茸茸的绒毛换做了娇嫩的皮肤,孩子张大了嘴,于他的床上又哭又闹。
他本也是身居高位的神仙,哪里曾亲手照顾过这样小而脆弱的生物?只是,将阿柒彻底抱入怀中摇晃着哄他入睡时,水溶便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已然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那些前所未有的耐心,温柔,专注,如今全都如洪水决堤了一般倾泻到了一个人身上。水溶甚至从不知晓,号称绝情绝欲的神仙也会有这样唯恐对方伤心一点的时候,只恨不能小心翼翼将他捧在手心上日夜携带。他也不能去猜想,倘若自己不曾遇见过阿柒,又会是何等的模样?倘若,倘若阿柒被旁人带走了......
这般反复踌躇的心思,沉沉浮浮的心事,皆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浇灌在了阿柒身上,望着他一日日成长为出尘脱俗的少年,全身心地依赖着自己,望着他眯起眼来做出小兽似的情态。似乎自己亲手养大的这个孩子,总懂得什么样的表情最能牵动他的心。
【真好啊。】看着二人行礼时相视一笑的模样,天帝忽的道,【那位那时时的模样,朕真的再不愿见着第二次了。】
【逆天而行,最终竟真的成了场良缘,】太上老君也叹道,【着实是不容易。】
千百年的相思,万种缠绕的情意。从前世,到今生,终于得以牵手而行——
心愿已尽了,不负此心。
他们聊到此处,便不肯再往下说一句了。只专心致志地瞅着这一对璧人完了礼,水溶显然丝毫没有去前院陪席的打算,他径直拉着贾琅的手,与对方直直地走入了洞房,丝毫不顾身后一个嬷嬷焦急地小声唤道:“王爷,王爷!前面儿的客人可都在等着呢!哎呦王爷,您莫要——”
她吃了个狠狠的闭门羹,水溶毫不客气地将她锁在了屋外。
众多宾客面面相觑,显然从未见过如此猴急着要入洞房的夫夫,只得干笑着道:“哈哈,果真是迫不及待,北静王与王妃情谊甚笃,极好,极好啊......”
“是极好,是极好......”
“真是羡煞众人啊......”
然而便连一点眼力见也无的贾大老爷都知道,这些个话不过是为了搪塞这尴尬局面而硬扯出来的场面话罢了。莫说是这些个被扔下的宾客,便连他都觉着面上做烧,又将这对小兔崽子恨得牙痒痒。只得狠狠地咬了咬牙,亲自下去招呼客人。
一众神仙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像是要在上面灼烧出一个洞来。
【你说,本座要是现在下凡去踹门——】
【首先,老君,你怕是踹不开,】观世音闲闲道,【其次,若是你想因着这个缘故被追杀上几千年,那也只好悉听尊便了。】
阎王爷与史湘茗自然也来了北静王府,见如此情状,妖孽的阎王爷眯了眯眼,侧头一瞥,从那凤眸中摇曳出千万种风情来:“你可羡慕?”
“羡慕?”史湘茗摊了张纸于地上,蹲在那里吭吭哧哧地舞文弄墨,一面作画一面头也不抬地问,“羡慕何事?”
阎王爷:......
他忽的心头便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只得伸手提着后颈将那丢人的家伙提起来,叹道:“换个地方作画。”
“我不!”史湘茗奋力挣扎,“这里的美人我还没画完呢......哎哎哎你黑什么脸啊,哎哎哎,你要带我去哪儿,别拎着我走啊,我画还在地上呢......”
“他们再好看,能有我好看?”阎王爷磨着牙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们是没有你好看,”史湘茗很实诚,“可是他们不止一个啊!你再好看也不过是一个罢了,那里可是有一群......等等,你脸色怎么更黑了?”
“还是那般热闹。”金灿灿的貔貅摇头叹了声,自顾自地数这厅上有多少个他看得上眼的金银首饰,正数的起劲儿,忽见一群小太监排成两列鱼贯而入,竟是帝后亲临了。
“小贾爱卿呢?”女皇如今愈发出脱的英气勃勃,眉梢眼角尽是高贵。缓缓抬眼扫视了下四周,于黑压压下跪的人头中分辨了半晌,也未曾认出那今日新婚的夫夫来。
“启禀皇上,”贾赦被宾客撺掇着推了出来,只得双股战战地上前奏明,“他二人......已经入洞房了。”
昭宁也愣了下,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色晶明,显然方过午时。她的面色便古怪起来,不确定道:“现在?”
会不会太早了些?
老爷我何尝不觉得早!贾赦于心中呐喊,却还是不得不擦着汗给这二人打圆场:“只怕是王爷今日身子不适......”
他们都未曾注意到,从女皇那长长的裙摆下,忽的探出一个雪白的小脑袋来。小脑袋歪着听了半晌,听到洞房二字,便慢慢儿从那裙下爬了出来,沿着墙角,迈着四条小腿,飞快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内,已被逼着再换上了当日那红衣的贾琅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细细地喘息着。正是情难自禁之时,忽的坐了起来,严肃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