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请自来,是想在临走前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来人揭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倾世的容颜。
清晨,当第一道曙光刺破乌云重重阻隔的黑暗,
雨过天晴。
倾乾已在机场,准备飞往南部玉亘。
他们离开的时候低调而沉默,来送行的只有一个方姑姑。
肖倾宇和方水华目光相撞,彼此都会意地点点头。
然后错开视线。
无双微挑的远山之眉,有种傲然的凌厉。
“小姑姑,”方君乾向亲人告别,“我要走了。”
“君乾——”强笑几声,泪水却不可抑制地流下面颊,她拭净泪颜,“真是的,姑姑还是习惯叫你小宝呢……”
“姑姑你别哭呀!”方君乾有点手忙脚乱地站在方水华面前,嚅嚅说了句,“你想叫就叫吧。”
方水华缓缓伸出手,含泪揉了揉少年元帅浓密柔软的黑发。
那个原本只及自己大腿,
那个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那个调皮捣蛋后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娃娃,竟已在不知不觉间高出了自己一个头。自己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抚摸他的头发。
器宇轩昂、英挺不凡、雄姿勃发。
他是少年英杰,人中龙凤,金戈铁马入梦来,倚剑纵横倾天下。
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什么时候想家了就什么时候回吧。”她微笑着流泪,“姑姑永远在黑河等你回家。”
他粲然一笑:“我知道。”
方水华忽然转向肖倾宇。
少年静静望向这里。
清浅的身影像静水晕染来的墨迹,晨曦投射下他雪白的孤影,显得格外凄清,凄冷,以及凄静。
她拍着他的手,含着笑,吐字叹息:
“倾宇啊,你可是把我们方家五代独苗都给拐走了,记得以后对我家小宝好一点呀!”
白衣少年不由哑然,两抹淡淡的红晕浮上苍白的双颊。
知道无双尴尬,方少帅忍着笑将倾宇推进了直升机。
在跳上飞机的那一刻,方君乾忽然回头,脸容一正,朝方水华肃然道:
“姑姑,方家就交给你了。方家是军国之柱,无论如何国家利刃都不能让有心人利用,更不能让它落入外人之手。”
那一刻,方水华忽然发现,昔日那个男孩,已真正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一刻,方水华忽然明白了,自己与这个男人的差距。
无双说对了,也许自己在天赋上智谋上可以与之抗衡不落下风,可有时候,胸襟这种东西是模仿不来的。
“姑姑知道了。”
她应道。同时,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经过长老会投票决定,齐章国与方水华之子齐泽正改姓‘方’,为方家第一继承人。”
“不行。”
一个女声一口否决。
方家长老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个反对的人,偏偏是全世界最不应该反对的人。
因为反对的人,就是方水华。
孩子年纪小,压根不知道母亲的拒绝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又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
方水华满含歉意地看了身边的儿子一眼,就毅然扭过头,沉声反对:“我不同意——方家只有一个家主,就是方君乾。”
“笑话!”方立兴长老立即出声反驳,“方家怎能让这样一个悖伦之人来继承家主之位?”
方姑姑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我不记得方家家规有哪一条规定君乾不能继承家业的。”
长老们哑口无言,顿时面面相觑:方家家规里好像的确没有这么一条。
“这还用得着规定吗?”方立兴像打了鸡血般腾地跳起,“这种伤风败俗的人怎么有资格做家主!?”
方水华静静看着他,忽的微微一笑。
冷极,俏极。
闲闲开口:“1938年8月25日,你收受刚登位大总统不久的段齐玉十万大洋,此后每月受贿一万大洋。迄今为止,你背地里向国统军偷售东北军物资共计二十九次,损失我方家财产合计两百三十三万大洋,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