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和已经主动给出了一批粮食,正在送往天津卫的路上,还有大批的木材,说明为营造北京宫殿之用。
再开口?就算是自家人,也不能这么不讲究。
朱棣发现,他似乎能理解户部的苦恼了。
没粮食,他愁。
粮食多了,他也愁。
君无戏言,前脚刚下令,后脚就收回,不利于皇帝形象,传出去也不好听。
实在不成,户部库房里的铜钱堆成山,用钱换粮,发给征讨大军,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夏元吉三人走进西暖阁,见到永乐帝对着奏疏皱眉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以为是哪个州府又遭灾了。
府库里没多少存粮了,正月里,皇帝又下令免除应天府辖下三个州县的粮税,再免,运往北疆的军粮都成问题。
心中焦急,表情中多少带出几许。
三人依礼下拜,口称:“臣叩见陛下。”
朱棣抬头,“三位卿家请起。让爱卿冒雨入宫,朕实是过意不去。”
夏尚书三人脸白了。
完了,事情麻烦了。
朝廷六部各衙门,但凡是有脑子的,都十分清楚,被永乐帝这般亲切对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升官发财,要么被架到火堆上烤。
前者参照兴宁伯,后者可观解缙。
向兴宁伯靠拢还好,若是向解缙看齐,可倒了大霉。
朱棣愈发亲切,“侯显。”
“奴婢在。”
“给三位爱卿赐座,上热茶。”
“是。”
侯显领命,夏元吉三人的脸更白,心里愈发没底。互相使着眼色,户部这段时间没出问题吧?火耗孝敬都停了,不干事的也给摘了乌纱戍边去了,还有什么问题是没注意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粮食!
这委实不是户部的问题,各地天灾频发,粮食歉收,皇帝高兴还要免税,别说向库房里伸手,户部上下恨不能求神拜佛,请哪路神仙变出些粮食来。
天子如果因为这件事拔—刀子,他们是真心冤枉。
看出三人不自在,朱棣咳嗽一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不料取得了反效果,夏元吉三人更加紧张,额头都开始冒汗。
永乐帝摸摸下巴,他有那么吓人吗?
夏元吉三人颤巍巍的端起茶盏,陛下,真有!
半杯热茶下肚,三人的脸色略有些好转,永乐帝示意侯显将广西送上的奏疏递给夏元吉。
“这是成国公和兴宁伯联名上奏,三位爱卿都看看吧。”
“是。”
夏元吉放下茶盏,恭敬接过。
奏疏开头的内容并不出奇,勋贵文武上奏时,基本都是固定格式。先写上几行好话,歌颂一下天子文治武功,仁德彰显,表示一下忠心,再进入正式话题。
夏尚书一目十行,扫过这些套话,继续向下看,神情瞬间一变,脸色由白变红,手都隐隐有些发颤。
王忠和李文郁觉得奇怪,以为是征讨大军出了什么差错,向永乐帝告罪一番,探头过去一起看。
然后,抖得比夏元吉更厉害。
这么多粮食,木材,金银,征讨安南的大军得了聚宝盆不成?
奏疏是成国公亲笔,下边还盖着印章,夏元吉三人丝毫不怀疑内容的真实性。同永乐帝一样被震撼之后,胸中涌起一阵激动之情,有了这些粮食,发往各州府的赈灾粮,北疆的军粮,一下子都有了!
永乐帝能猜出夏元吉三人在想什么,不得不出声打破他们美好的幻想。
“朕已下旨,朝廷不发征讨安南大军粮饷,大军所得也可便宜行事。”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没朝廷的份。
听到这番话,激动中的夏尚书三人顿时降温。
从希望到失望,不过几秒的时间。
原本山花烂漫,最困难的问题都能解决,皇帝一句话,又被打回了原型。
没户部的份还给他们看?逗他们玩?
夏元吉三人很失望,朱棣有些不自在。朝廷的确没份,内库却有份。但话不能明说,说了,总觉得不太厚道。
“朕召卿前来,即为此事。“
“陛下的意思是?”
夏元吉三人瞬间眼睛发亮,莫非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征讨安南大军前后两任总兵官都不是有事好商量的主,皇帝又下了明旨,咬死不给,换成其他人,户部还能想想办法,但兴宁伯,还是算了吧。
大军征讨安南,军粮是重中之重。
户部筹集不到足够的粮食已经相当没面子,给军汉们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敢向大军自筹的粮食伸手?明显找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