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不妨直言。”
“在下认为,兴宁伯应当休养,不宜继续随大军前行。”
帐篷里陷入了沉默,沈瑄沉吟片刻,道:“此事本官自会斟酌。刘大夫暂且退下吧。”
“是。”
刘良医离开了军帐,亲自叮嘱医户熬药。
沈瑄坐在榻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孟清和的脸颊,忽然被握住了。
“我没事。”孟清和感觉用不上力气,仍是攥紧了手,大脑中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他,不能放手,“照刘大夫说的,喝过药,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我一直在用赵院判的丸药,都养好了。这次是不小心,下次不会了。”
沈瑄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孟清和,黑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突然俯身,覆在榻上,下巴抵在孟清和的颈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国公爷?”
“恩。”
声音很低,孟清和心头揪紧,环住沈瑄的肩,用力抱紧。
“我没事,真的。”所以,不用担心。
“……恩。”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亲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汤药熬好了,沈瑄才撑起手臂。孟清和却是一边烧得迷糊,一边呲牙。
无他,手臂麻了。
药很苦,孟清和很想一口悶,架不住沈瑄一勺一勺的喂。
不过三勺,脸就皱成了一团。
良药苦口,用得着苦成这样吗?
严重怀疑熬药时候加了黄连。
“国公爷……子玉……我自己来!”
美人再温柔也不成了。
气氛什么的,温柔什么的,全都是浮云、
谁说被美人喂药是享受?纯粹是遭罪,受苦!
孟清和用最后的力气抢过药碗,入手滚烫,险些扣到地上。
“小心。”
沈瑄又把药碗接了过来,托到极稳。
孟清和瞅瞅沈瑄,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碗边,指尖红了。
“国公爷,不烫吗?”
“烫。”沈瑄轻笑,低头吮去孟清和嘴角的药渍,“药要趁热喝才更有效。我知道苦,十二郎暂且忍忍。”
勺子又递到嘴边,孟清和张开嘴,想起刚刚药碗入手时的热度,似乎,再尝不到一星半点的苦。
一碗药喝完,孟清和的眼圈有些发红。
或许生病的人都脆弱,不管不顾的抱住沈瑄,死活也不抬头。
“十二郎,先松开。”
就不松,爱咋地咋地!
沈瑄干脆把人托起来,拥进怀里,药碗放在地上,军帐里的人不出声,除非有重大军情,亲卫不会擅自掀起帐帘闯入。
“十二郎。”
“恩。”
“此次是瑄疏忽。
“不是!”孟清和终于抬头,“我说过是我自己不小心。”
“终究……”大手抚过孟清和的发,“是我想得不周。”
孟清和想再说不是,却被沈瑄按在了怀里,“大军后日开拔,十二郎留下。”
“留下?可……”
“成国公虽无性命之忧,也不宜继续出征。十二郎留下,也当是为看顾成国公。”沈瑄略微压低了声音,“凭祥知县李庆青忠于朝廷,虽可托付,瑄却更信十二郎。”
明知是托辞,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历史上,成国公朱能的确是在大军攻入安南之前病逝,永乐帝辍朝五日以示哀悼,并追封朱能为东平王,谥号武烈。
有了丁千户带回的新药,朱能的病情依旧严重,却熬过了生死关口,只要善加调养,不出意外,活上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但以当前情况,继续统领大军是不可能了,留在凭祥调养是最妥善的办法。
“真要我留下?”
“是。”沈瑄正色道,“一则是为十二郎养病,二则,大军过处,广西等地土官及番邦国主或请随军出征,或遣使来见,成国公重疴未愈,不便多费精力,随军将官朝臣皆有所短,或不能服武将,护无以说文臣。十二郎有勇有谋,当是最佳。”
“……”话是好话,可他怎么总觉得不太对劲?是烧还没退,脑袋糊涂着,还是国公爷语言艺术过高,让他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再想不明白,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清和也不好继续推辞,只能捏着鼻子,点头答应。
留下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