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实际情况如何,战报上的确是这么写的。
从拼死作战到出工不出力,平安也经历过一番心理挣扎。奈何朝廷不办实事,一群竖儒成天之乎者也,对武将各种打压。皇帝的态度也着实令人寒心。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平安没有公开背叛朝廷,可他的不作为却给南军埋下了隐患。绕路深入河北腹地,围困北平的行动,也给燕王提了醒,南下之路就只有济南一条吗?
哪怕现在还没有想到,有道衍这个高人指点,朱棣早晚也会明白。就算道衍不提醒,闯进了历史的孟清和也不会继续置身事外。
结果已经摆在面前,轻轻动几颗螺丝钉,加快一下齿轮运行的速度,应该没关系吧?
坐在帐中,孟十二郎四十五度角望天,一边对着星星感叹,一边对着帐篷上的破洞叹气。
都能看到星星了,不补不成了。
仗打了三年,燕王的家底怕是快被掏空了,连沈瑄这个中军大将,侯二代的帐篷都打了不少的补丁,能早一日结束战争,进入南京,总是好的吧?
在历史面前,孟清和很渺小。但在知道历史走向的前提下努力一把,应该问题不大。
沈瑄走进帐篷,见孟清和支着下巴发呆,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破得很有艺术感的帐顶,表情十分微妙。
“指挥?”
“恩,用过饭了?”
“用过了。”孟清和站起身,笑眯眯的接过沈瑄的头盔,“估计半夜还会下雨。”
解下佩刀,沈瑄挑起一边的眉毛,“所以?”
饱满的额前,几缕黑发垂落,黑色的双眼益发深邃。
“所以,为了半夜不淋雨,这帐篷得补一补。”
看到孟清和摆出从后勤部门翻来的针线,沈瑄眼中带着疑问。
孟清和笑笑,“勤俭节约,从主将做起。指挥帮把手?”
“你来补?”
“啊。”孟清和点头,“不用麻烦别人,指挥把我托起来就行。”
托起来?
沈瑄单手托着下巴,似想到了什么,当下弯腰,一把将孟清和抱起,扛到了肩膀上。
视线颠倒,孟十二郎有点晕,腹部被硌了一下,嘶一声,拍拍沈瑄的背,“指挥,反了。”大头朝下。补什么帐篷?
“好。”
扣在腰上的大手再用力,姿势正过来了,却是整个人在对方怀里躺着。
孟清和磨牙,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沈瑄笑得得意,突然将孟清和抛了起来。
孟十二郎彻底麻爪,当他是几岁娃娃?再轻,他也是男人!落下时,下意识抱住了沈瑄的脖颈,心头狂跳,气喘得有些急,瞪着眼睛刚要开口,眼前一暗,唇被压住了。
气息交融,耳边流淌过低沉的笑声,“别生气。”
孟清和眯眼,头向后仰,却被一只大手扣住,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这是道歉?未免太没诚意。
眼珠子转了转,头一低,不气就不气,先亲个够本再说。
帐篷里的火烛熄灭,传出了一声钝响,似矮桌被踢翻,又似有重物跌落。
巡营士兵走过,停下了脚步,奇怪的互相看看,听这声响,莫非沈指挥与孟同知正在抹黑切磋武艺?
想起沈指挥非人的战斗指数,军汉们顿生崇敬之情,具有如此不惧艰险,迎难而上的大无畏精神,孟同知果然是纯爷们,真汉子!
圣人都说人不可貌相,传言孟同知临战斩首五级,肯定没有夸大,更没有掺假!
偶像啊!
军汉们满眼冒星星,在错误的认知上越走越远。
帐中,孟十二郎拢了拢衣领,一呲牙,这次留牙印的的绝不只是他。
沈瑄单臂撑起,手指梳过被孟清和拆开的发,倾身啄了一下孟清和的发鬓,“帐篷还补吗?”
孟清和磨牙,补!必须补!否则他白被咬了!
“这次不许胡闹。”他发现,眼前这位侯二代不只表里不一,偶尔还会孩子气得让人牙疼。
二十出头,本就是大男孩,可孟清和却时常会忘记沈瑄的年龄。
仔细想想,这并不奇怪。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沈瑄所处的位置,注定他轻易不能放松自己。
这种样子是不是只有自己看过?
想到这里,孟清和心中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满足感,好像打开了旁人无法开启的宝箱,捧起了无价的宝物一般。
或许是孟十二郎的表情太过梦幻,沈瑄不得不拍了他一下,“怎么了?”
“子玉,”孟清和勾勾手指,“弯腰,低头。”
沈瑄照做。
帐篷何时修补?再议。
建文三年八月底,张辅与刘江的援军过滹沱河,直奔北平。
由于携带大量火炮,拖慢了行军的速度,但从北平方向传来的消息看,平安并未下令攻城。虽然不知原因,却着实为大军争取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