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抓住帽檐的那一瞬,冷不防林间蹿出两个人,一边一个抓住步随云。
“公子,总算找到你了。怎麽跑这里来了?”说话的是一个蓝衫蓝裙的丫鬟。
秋宁认出是萧玖兰的贴身丫鬟小芙。
“可把姑娘急坏了,公子以後可不能乱跑了。”她一面絮絮地嘟囔,一面仔细看了秋宁一眼,然後扯起步随云就走。
步随云任由他们拽著走了。他似乎挣了挣,还几次回头望,然而终是走了。
像一只匆忙路过的飞雁,搅乱秋宁的满腔心绪,又走了。只留秋宁怔怔站在杏林里,体味无边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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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九十六)复仇行1
越州西市,宝马香车,红袖招展,一派旖旎风光。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倚红楼後门停下,头戴帷幔的秋宁跳下马车。朱漆小门应声而开,从门缝里露出半张玉似的容颜,只瞄了秋宁一眼,便打开门放他进去。
秋宁入得门内,掀下帏帽,握住眼前人的手,掩饰不住激动地低声道:“蓝玉……”
念秋眼眶里盈满泪水,哽咽著道:“宁哥哥……我终於见到你了!”
那年念秋毅然跟随齐敬之而去,算起来也有六、七年了。这些年里,念秋先是在齐家向步随云传递消息,齐敬之身死、齐行忌倒台後,她重入风尘,成为越州名妓,後来开了倚红楼,表面做那迎来送往的生意,暗地里成为玄氏最忠实的暗探之一。
秋宁接替步随云後,两人书信往来,如今故人终得相见,不免心情激动感慨丛生。
念秋身著杨妃色齐胸襦裙,外罩枣红绣银色团花的薄纱褙子,一朵白色牡丹斜插鬓边,风情妩媚,顾盼生姿。然而,再美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到底是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秋宁伸指扶了扶那朵娇豔的牡丹,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念秋摇头道:“再苦也没有你苦。”
她将秋宁的手捧到眼前,抚摸著他断指的伤处,低声抽泣起来。
秋宁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早好了,并不影响我做事。”
念秋抬起泪眼,望著秋宁鬓边点点霜雪,“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别想瞒我!”
秋宁擦去她的泪渍,微笑道:“真的没什麽。比起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再说,我们马上就可以报仇了!能手刃齐行忌,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念秋听到这句话,收起满腔伤感,抬袖擦了擦眼角,道:“你要我办的那件事,我已经办妥了。只是,那人要价不低。”
秋宁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只要能拿到地图,钱不是问题。那可是我族世代的财产,我一定要拿回来。”
念秋眼露一抹迟疑,眼望秋宁舒展的笑脸,最终跟著微笑起来。
“宁哥哥随我来,虞阁主在等著你呢。”
秋宁这次刺杀齐行忌乃是与天玑阁阁主虞暮天联手。天玑阁曾是东南边很大的江湖组织,从事漕运行镖的生意,却被齐行忌无故发兵剿灭。当时天玑阁前任阁主带领弟子从地道逃跑,由於叛徒泄密,地道口被封,除少数人逃脱,其他均被活活烧死於地道中。
天玑阁与齐行忌结下血海深仇,虞暮天继任阁主後除了重振天玑阁之外,便是一门心思想杀齐行忌报仇。後来,秋宁才知道,天玑阁之所以能迅速振兴,全因步随云以玄氏之名暗中资助。因此,当年天玑阁本无意反对朝廷,却在天圣节之後帮助步随云刺杀墨钦。
如今虞暮天已公开支持玄氏,招揽江湖人士为玄氏效力,而报仇的初衷和秋宁一样,始终未改。这次虞暮天策划刺杀齐行忌,也通知秋宁,邀他同行。秋宁果然带领死士前来加入。
虞、秋两人也算知根知底的老熟人,见面後并不多话,直接商量行刺计划。
待商讨完毕,秋宁道:“此次若秋某能全身而退,还想劳烦阁主一事。”
虞暮天是位面向清矍的中年人,他捋著颌下胡须,目光精灼,微笑道:“秋先生无须客气,有事尽管说。”
“秋某想取会我族遗落在齐行忌手中的东西。恳请阁主陪某走一趟。事成後,定当重谢!”
虞暮天心知肚明,秋宁要取的必是当年被齐行忌抢去的财宝。谁都知道齐行忌之所以灭药师国无非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看来这宝藏确实存在,而且落到了齐行忌手里。只是,要从老虎嘴里掏东西,谈何容易?肯定是危险重重,秋宁才求他同行。
西疆并非富庶之地,连年和大顺争战,这些年又要对付属地的叛乱分子,又要防著朝廷的进犯,财政十分吃紧,所以秋宁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取回药师国的宝藏。
这些情况虞暮天很清楚。
他的目光与秋宁隔空相对,慢慢地沈下去,又逐渐清朗起来,“天玑阁蒙玄王扶持,才能恢复如今规模,虞某理应报恩。某愿陪先生走这一遭,生死不忌。若王爷今後能得江山,还望给阁中兄弟一个营生,讨些生意做。”
“不知阁主想要做何生意?”
“东边、南边的漕运行镖。”
天玑阁本来就是做这两种生意的,想扩大地盘也正常。秋宁只沈吟一息,便爽快答应。
虞暮天告辞时,秋宁忍不住问道:“阁主可有长生的消息?”
“那孩子啊,还在大理,他说要为步先生找解药。”虞暮天意味深长地看了秋宁一眼,叹道:“他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师傅,哪还听虞某这义父的话。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让他入宫。”
长生原是孤儿,被人贩子阉了想送去做优童,因为被阉割的优童声音独特,甚得贵族们的喜爱。後为虞暮天所救,收为义子,留在身边教导。天玑阁和秋宁合作後,为保护秋宁的安全,也为了监视他,虞暮天将长生送到秋宁身边做太监。谁知这孩子成了秋宁死忠,宁愿被虞暮天赶出天玑阁,也不愿离开秋宁。虞暮天那时赶他乃是一时之气,又岂会真不要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只是想起这事,心里未免不爽快。
“他在大理何处?”
“不知道。他每三个月给虞某送一次信,却未透露他的下落。他曾说遇到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愿教他解蛊之法,他便留在了大理。他原先是跟在废帝身边,後来废帝去了天龙寺,他则跟著那位高人走了。”
“废帝在天龙寺?”
“嗯。”
“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自然只有虞某知道。”
秋宁的紫眸变得深沈,被浓密的睫毛挡住,看不出心思,“此事还望阁主保密。”
他的语调平平淡淡,却让虞暮天一凛,郑重严肃地应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