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兽区的灵兽突然发狂, 我们寡不敌众逃进山洞, 一进去就看见萧师叔准备离开,而陈师弟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刚和灵兽奋战过的青年满身血污, 他还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就卷入这起命案中, 被宗主叫来问话。
萧君越在心底冷笑,也不知道这个师侄是何人门下, 进洞后只看一眼就把他抓来见宗主, 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萧君越自知自己着了别人的道,‘人赃俱获’,百口莫辩。就算辩, 他人微言轻, 抵不过悠悠众口, 说了也只是徒劳,反而会被人一口咬定做贼心虚, 故意开脱。
韩麟听了那人的话若有所思,看向俞飞问道:“俞飞,这位弟子指认萧君越就是凶手, 你可信?”
“弟子不信。”简单的四个字掷地有声,俞飞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君越坚定的说道:“我相信萧师弟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和陈弦平日里有嫌隙,但还犯不着杀人。而且,从师父把我叫来开始,我都是在听别人说,还没有听萧师弟开过口。”
尽管俞飞平日里对陈弦不算很好,但毕竟是行了拜师礼的徒弟,对于他的死俞飞还是有些悲痛。他想不到出门前还活蹦乱跳的弟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身体冰冷,阴阳相隔。俞飞承认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是愤怒的,恨不得把凶手就地□□。
可是当知道凶手被指认为萧君越时,俞飞犹豫了。他清楚的点出萧君越和陈弦有过,但还不到杀人的地步。俞飞认识的萧君越,并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俞师伯此言差矣,我看萧师叔不是不辩解,而是人赃并获,知道辩解了也没用,还不如省点力气受刑。”那身血污的那名弟子见俞飞竟然包庇萧君越,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忍不住和俞飞抬杠。
俞飞眉头一皱道:“你们刚才说了你们进去的时候陈弦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亲眼看到萧师弟杀人。万一萧师弟和你们一样,是进去躲避灵兽……”
“我们这群进去躲避的人浑身带伤,衣衫带血。而萧师叔衣衫干净整洁,全身毫发无损,显然比我们早到,没有遇见灵兽发狂。既然他没遇到,他进洞去做什么?难不成是知道陈师弟死在哪里,去帮忙收尸吗?”那名弟子言辞激烈,极其善于辩论,竟然把俞飞说了一个措手不及。
萧君越听着,心想这弟子说到了点子上,他还真知道陈弦死在了里面,进去收尸。
“可喜可贺,我流焰阁连丹药都还不会练的筑基期弟子,已经能够挑战修为比自己高的人,还能将对方杀死,自己毫发无伤。”
俞飞找不到反驳的词,一旁的灼华却没有坐以待毙,口气冰冷的讽刺回去。他显然是在提醒这名弟子,萧君越是炼药师不擅长打斗,而陈弦是道修,修为还比萧君越高一线。两相比较,怎么看都是萧君越占下风。
“杀人不一定靠修为,想要致对方于死地,暗算不是更好?我们检查过陈师弟的尸体,他是先被人一掌打成重伤,然后才被人拧断脖子。”
“说的就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一样。”
萧君越在地上跪的久了,双腿发麻,他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缓解身上的压力。听到指控他的人侃侃而谈,萧君越下意识的联想起那两个神秘人,不轻不重的反击回去。
指控的人被哽了一下,知道自己咄咄逼人会适得其反,识趣的闭上嘴,等宗主定夺。
韩麟正饶有兴趣的听几个人争辩,见他们因为萧君越的一句话都闭口不言觉得有趣。抬头看了眼殿外道:“不是让寒栖去查灵兽发狂的原因吗?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谁去帮我催一下。”
“不必。”
韩麟的话刚落音,叶寒栖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堵在门口的弟子赶紧让出一条路让叶寒栖进去。
叶寒栖目不斜视的走到殿中,朝韩麟抬手作揖道:“灵兽发狂是受到迷踪丹的刺激,被激发了凶性。”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迷踪丹性质特殊,只有流焰阁才有,而且一直由乾钧保管。北冥宗对迷踪丹的使用一向严格,每一颗丹药的使用都需要记载。比起其他人,身为乾钧弟子的萧君越想要不通过记载得到迷踪丹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叶寒栖这句话无疑是落实萧君越杀人的事实。
刚才指控的弟子冷笑一声道:“用迷踪丹激发灵兽的凶性,然后引入洞中,造成意外死亡的景象,萧师叔好算计。”
“什么迷踪丹,我不知道。”知道灵兽发狂的时候萧君越就有些疑惑,现在听到迷踪丹三个字,顿觉不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迷踪丹。
叶寒栖转过头来看着萧君越,他清冷的眸底深处满载失望。凌冽的声音每说出一个字就让萧君越的心寒上一分:“我查过了,陈弦去了猎兽区不久你便出现在哪里,有人看到你跟了他一路。陈弦已经得到了惩罚,你为什么还要动手?”
叶寒栖质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周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乾钧和灼华的脸色都变了,连俞飞也十分震惊,唯有韩麟还是那么冷静。
萧君越在这里跪了那么久,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能轻易摘掉杀人的嫌疑。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顶大帽子会被叶寒栖紧紧的扣在头上。叶寒栖仅凭一颗丹药,几句人言,就断定他为报旧怨杀人。在他叶寒栖眼中,他萧君越也真够不堪的。
大概是以前叶寒栖对自己太好,所以现在萧君越只觉得心口抽痛,情难自控。他抬头怒视着叶寒栖,不满的开口反驳道:“俞师兄尚且相信我没有杀人,叶师兄却那么坚定的认为我就是凶手。原来在叶师兄的心中,我萧君越是个睚眦必报,心思狭隘之人。”
叶寒栖心中隐痛,他当然想相信萧君越没有杀人,可是前一世陈弦真的是死在萧君越手中。所以叶寒栖调查灵兽发狂的时候也顺便在周边问了一圈,得到的结果让他太失望。萧君越的争辩声声刺耳,叶寒栖压住心底的怨气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我……”萧君越刚想解释,可是才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不管是他约了周嵬也好,还是走错了也罢,他都不该出现在哪里。他跟踪陈弦本就心思不纯,那两神秘人的身份又关系到他自己,他说出来不但没有帮助,反而会惹宗主怀疑,死的更快。
不管怎么解释都是错,萧君越愤恨的扭过头,不在看叶寒栖一眼。
这举动落在叶寒栖的眼中无疑是默认罪责,无话可说。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纷涌而至,叶寒栖脑中的神经抽痛。他仿佛又一次回到萧君越杀害同门叛出北冥宗,最后深陷妖族死无全尸,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改变的时候。
前世的记忆太沉重,叶寒栖只觉得胸膛内气血翻涌,心魔鼓动,一瞬间红了眼。他费尽千辛万苦回来,为的就是改变萧君越。他以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会得到回报,可结果萧君越好心当做驴肝肺,根本对他的真心不屑一顾。
“啪!”
清脆的耳光让满殿的人都怔住,萧君越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叶寒栖给了一耳光。
这记耳光让萧君越大脑内维持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了,他猛的站起来挣脱束缚,想也不想的朝叶寒栖挥动拳头。什么忍一时之气,什么尊师重道,什么杀人嫌疑统统见鬼去吧。他才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现在就要揍叶寒栖。
熟悉他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他没有杀人,而他最寄托希望的叶寒栖却一口咬定他嫌疑最大,甚至亲自给出莫须有的证据。一腔希望落空后的绝望简直要把人逼疯,萧君越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拳头挥出去是想打醒叶寒栖,还是打醒对叶寒栖抱有期待的自己。
“住手。”
两声大喝同时在殿内响起,萧君越挥出去的拳头被人截住,乾钧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推攘到身后,用身体护住他的同时,抬手挡住韩麟发出的一道剑气。
韩麟修为深不可测,他的一道剑气就算没有用全力,也让不擅修道的乾钧接的吃力。萧君越站在乾钧身后,明显的感觉到乾钧倒退了一小步,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却被乾钧推开。
“不碍事。”乾钧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依旧笑的温柔。
萧君越心里一酸,瞬间红了鼻子瓮声道:“师父。”
“没事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乾钧见过萧君越生气,愤怒,撒娇,耍赖,还没见过他示弱,安抚他的力道越发的温柔。被宗主叫来旁观到现在,乾钧也不打算在袖手旁观。萧君越是什么样子,他很清楚。他心中有凶性不假,但只是凶性不是杀意。
“我没有杀人,我也没有盗取迷踪丹。”
“为师知道,为师也不曾与你谈过迷踪丹。”
“师父信我。”
“师父信你。”
乾钧温柔坚定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咂进萧君越的心里,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抬手粗鲁的抹去眼里的泪光。只是这一天跌宕起伏,情绪几经起伏,好不容易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萧君越的眼泪险些止不住。
乾钧叹息一声,把他搂紧怀里,任由他无声的发泄。
“乾长老,不是弟子没有眼力劲要打扰你们师徒间的温情,只是事情还没有说完,陈师弟尸骨未寒,还要个说法。”刚才指控萧君越的弟子阴阳怪气的出声道:“我相信乾长老不会因为一己私情就把这事草草了解。”
这话说的有些恶毒,让早在乾钧出手受伤时就忍不住的灼华怒从心起,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在桌上。他眼神阴沉的看向那名弟子,正欲开口。
“此事疑点重重,弟子以为应先收押萧师弟,调查清楚后在行定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俞飞已经明白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他自然要给陈弦讨个公道,但也不想冤枉萧君越。
“既然俞飞都这样说了,那就先将萧君越押入地牢,调查的事情交给寒栖。”韩麟同意了俞飞的提议,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叶寒栖,将这件事情交到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