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二说他仔细揣度福临的神色,并不像是起了疑心,而根本就是毫不知情的。姑且不论董鄂氏告诉他后福临会不会相信,看这情况董鄂氏貌似就直接没有提及。
德二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才给博果尔写了密信,并且把这个情况跟德九说了一声。
博果尔听完后并没有放在心上,不甚在意道:“真是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快竟然就已经离心了,看来董鄂氏另有打算。”
不过再怎么筹谋,她不能借着福临当皇帝的“势”后,那点心机根本就不够看,他倒不介意给她留出一定的时间来,看董鄂氏到底能搞出什么动静。
用这样低的成本就击溃了生死相许的爱情,博果尔很有点为自己上辈子的枉死而感到不值,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就放下了。
又过了五天时间,博果尔去丽嫔宫里时,听她说了一桩奇事,她宫中有一个本来曾经是在承乾宫伺候的人,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背着她经常偷偷往冷宫走。
丽嫔觉察出蹊跷,命人紧盯着那个宫女,查出来她的去处后,就让人关起来了。
丽嫔柔声道:“这宫女本来还好,她是下等宫女,在外面守门掀帘,也未曾有疏忽之处……谁知道一眨眼间变成了现在这样,您说,是不是中邪了?”
在外人看来,冷宫中就一个先帝的康妃,还是皇上下令可以接她出来的,都传言康妃自从三阿哥死后精神失常,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待在冷宫里不出来。
这段时日皇后倒是经常派人去同康妃说话,试图说服她别再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呆着了。所以在得知自己的宫女经常往冷宫跑的时候,丽嫔没忍住阴谋论了一把,心想可别是皇后的诡计。
那个宫女也是她私底下问过的,没想到人家供出来的不是康妃或者赫舍里氏,而是本来应死的董鄂氏。
她倒是不知道先帝也还活着,只说曾经受过贤妃娘娘恩惠,哥哥在冷宫处当值,一日偶然碰到了一位同娘娘十分的人,描述给她一听,她觉得有蹊跷,,趁着轮休偷偷过去一看,发现竟然真的是贤妃娘娘。
董鄂氏还是很有办法的,她虽说是被关入了冷宫,但身上的首饰都没少,她当妃子时得福临盛宠,身上佩戴的都是顶顶好的珠宝,随便取下来一个,都够一个小宫女眼馋的了。
丽嫔一听就知道坏事儿了,不论本该已死的贤妃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冷宫中,这事儿她都不该知道啊。
好不容易挨到博果尔来了,丽嫔赶忙就把事情说了,还有意撇清自己的干系,那宫女本来就只是负责掀帘子的低等宫女,并不是她的亲信,干出什么事儿来,都跟她无关。
丽嫔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无论自己有没有审问过这个宫女,也无论她说了什么,统统都是那个宫女“中邪”了,她说的话,自己是一概不信的。
博果尔听完后微微一笑,董鄂氏跟侍卫和丽嫔宫里的宫女搭上线,这事儿他也知道,笑道:“哦,还有这等稀罕事儿?你那个宫女在哪儿,不妨带朕去看看?”
他是这样一个态度,丽嫔着实松了一口气,连忙也跟着笑道:“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去看,这就让人把她带上来。”
没一会儿那宫女就被两个较为健壮的嬷嬷给一左一右领着押上来了,博果尔看她形容狼狈,但精神状态还好,看来董鄂氏给她下了不少保证。
博果尔并没有说什么,那宫女就双膝重重跌在地上,含泪叩头道:“求皇上明察,奴婢是有难言之隐,才做下这胆大包天之事……”
“你且说说,自己做了什么事吧。”丽嫔这事儿处理的不错,博果尔也乐意给她这个面子,装作自己全然不知的模样,重新再审。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看看周遭这么多人,低声道:“皇上有所不知,有一个人正念着您,想着您呢……”
丽嫔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跟自己的贴身丫鬟耳语了一句,笑道:“皇上,格格哭着找额娘呢,您看……”
“嗯,你先去哄小格格去吧。”博果尔知道她这是找个借口想退下去了,倒也没有阻止。
丽嫔带了殿中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此时那个宫女才低声道:“贤妃娘娘痛定思痛,为自己曾经的无知和愚昧日夜痛哭。她发现了一项针对您的阴谋,请您移步冷宫,定会有所发现的……”
董鄂氏并没有全然信任她,所以这个宫女知道的并不多,她只认为是贤妃想要把皇上诱到冷宫去,稍施手段,两人就能重修旧好。
她是在董鄂氏刚入宫时就伺候她的,虽然不是贴身伺候,只是一个低等的洒扫宫女,可也亲眼见识过顺治皇帝被娘娘迷得晕头转向的模样。
本来这位贤妃入宫前在襄亲王府当侧福晋,却跟顺治皇帝搅在了一块,按理说这位新皇帝一定痛恨董鄂氏恨不能她去死才对。
宫女一开始听董鄂氏的谋划,觉得这人根本就是失心疯了,可最终董鄂氏说服了她——要是皇上对我全无旧情,我怎么会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正是这句话最终说服了宫女,董鄂氏还是相当有办法有心计的,在旁人并不知道福临和她都被关在冷宫的情况下,肯定会有所考虑。
宫女也觉得这事儿实在说不通,要换了她,肯定当上皇帝的第一天就把这个淫妇给剁碎了喂狗了,男人最受不了这样的背叛了。可董鄂氏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穿金带玉的不说,每顿饭的伙食能跟正宫娘娘相媲美了。
别说是她了,连在博果尔后院见识过他对董鄂氏冷漠以对的丽嫔得知董鄂氏还活着的消息时,都没忍住脑补莫非皇上对董鄂氏还当真是情根深种,被背叛了竟然还不舍得杀了她。
宫女的话一出口,博果尔一下子就笑了:“哦,朕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董鄂氏在打什么主意,他现在算是彻底明了了,也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这个女人可真是狠辣。博果尔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德九,后者悄无声息地走到宫女身后,抖抖袖子亮出一截白绸来,直接勒住了她的脖子。
宫女本来见博果尔笑了,万分欣喜自己赌对了,看来皇上还真是挺看重贤妃的,经此一役,自己立了大功,还不是……
德九的动作非常迅速,宫女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两手反射性向后抓去。德九朝后一仰头,避过了她伸过去的手,她只能去抓勒在脖子上的白绸,扑腾挣扎了一会儿,就渐渐断了气,死前眼睛睁得滚圆,双目充血,模样骇人。
“处理干净了,丽嫔胆子小,大格格年幼,别吓到了她们。”博果尔懒洋洋带着几分兴味,笑道,“随朕去冷宫一趟,马上就能上演一出好戏给朕的皇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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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氏以望夫石似的标准姿态,守在冷宫外围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一来她跟福临相看两厌,彼此不想看到对方,能躲出来就躲出来,二来也是顾念着博果尔若是听了那个宫女的话,有八成的几率会走这一遭,自己顶着烈日守在这里,多少能表明心意。
时至今日,她早就猜到了博果尔想看的是什么,董鄂氏也不介意演给他看,她能踩着博果尔爬上福临的龙床,现在也丝毫不介意把福临当做垫脚石,把自己从这里给救出去。
此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董鄂氏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很聪明地没有涂脂抹粉,素面朝天的模样也显得楚楚可怜。
今天没有让她失望,很快远处就有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过来,跟在博果尔身后的那个董鄂氏也认识,是新任的宫廷大总管德九。
董鄂氏刹那间面如桃花,露出又惊又喜之色来,她聘聘袅袅地走上前去,并没有问博果尔的来意,直接柔美地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皇上。”
博果尔看了她一眼,董鄂氏知趣道:“皇上日理万机,妾身等闲不敢打扰,此次请您过来,是有一事需要禀报。”
她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在现在说出来,听道博果尔道:“皇兄近来如何?”
董鄂氏听到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露迟疑之色:“这个……妾身不好说,还请皇上屈尊去看看吧……”
福临现在正同那个太监说着话呢,这时过去,轻而易举就能抓一个正着了。
☆、诛心之言
福临正艰难地支起脖子来,盯着德二的眼睛,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皇额娘的身体不大好了?”
德二心道以往你当皇帝的时候,可没见你如此关心过太后的身体啊,现在知道人家有用了,就表现得如此热情,也未免太让人恶心了。